床头放了一张字条: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
我想了想,老板主动提出放假,应该是带薪假吧?昨天我又对他大吼大叫,看来他好像没生气。
我安逸悠闲地过了一天,第二天还在赖床的时候,有人敲门,我闷闷地问:“谁啊?”
门外那人道:“是我。”
我一惊,坐起身来,居然是老板,“来了来了,稍等一下。”我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洗漱穿衣,整理床铺,开了门说:“嗨!”
他穿了一身休闲装,问我:“你的病好了吗?”
我无语:“我本来就没病。”忽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前天晚上你在我车上怎么也叫不醒,我拿了你的手机给房东打了电话。”他欲言又止:“……那房东比你还凶。”
我乐不可支,半夜把人叫起来,人家会给你好脸色才怪。
他看见我折叠桌上的泡面碗,问道:“你就只吃种没营养的东西?”
我双手一摊,“没办法,你把我的锅弄坏了,本来不用吃这个的。”
他笑:“那我请你吃好了,跟你赔罪。”
“好啊。”
“你想吃什么?”他问我。
我想也不想脱口道:“日本料理!”
曾经有过在湘菜馆工作的经历,那种麻辣油腻重口味的菜式让我敬而远之,清淡到极点的日本料理成了我的最爱,可是因为囊中羞涩,只有和老爸在一起的时候才有机会吃了几次,这次碰到一个冤大头,非好好宰他一顿不可。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坐在他车上,我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为什么这么说,你看起来可不像个拜金女。”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俗人,金钱对我的诱惑力非常大。”我说。
他直视着前方,嘴上说:“不是也有很多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吗?”
我自嘲道:“这种话也只有你们有钱人才会说,你没听过贫贱人家百事哀吗?穷人的日子总是难熬的。”
“你很穷吗?”他问我。
我理直气壮:“当然了,不然我干嘛要为几百块押金天天跑那么远的路,也不用假期窝在家里吃泡面,更不用为了省钱不舒服也要死撑着。”
他没再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是不会和我这个级别的人做朋友的吧。无论他外表看起来多么朴素,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富贵人家高雅的气度就足以让人自惭形秽了。
坐在古色古香的菊樱庭包厢里,我悄悄问他:“在这里消费一次大概要多少钱。”
他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来。”
平坦光滑的榻榻米散发着自然清香,推拉门旁蹲着一只憨憨的招财猫,檐下是一排江户风铃,原木的茶几雕刻精美的花纹,造型优美的插花亭亭玉立,墙上悬挂着卷轴字画,淡雅而幽静,我兴奋地在和室里走来走去,叫道:“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吃过最贵的日本料理是一家回转寿司店,花了我两百大洋。”
他脱口道:“你真可爱。”
话音一落,我们俩都怔住了,我毫不谦虚地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趁着上菜前的空闲,我掏出手机问:“这里可不可以拍照。”
“应该可以。”
我一直非常迷恋精致独特的日本文化,恬淡静美的菊和凶狠决绝的刀,一如樱花与武士,倨傲自尊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又柔弱善变,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忠贞不渝又易于叛变。艳丽优雅的和服,短暂绚丽的樱花,雪国的风吕民族,返璞归真的枯山水园林,透露着深邃禅意的花道与茶道……一切的一切都在吸引着我。
他看着我兴致勃勃地将这间小小的和室拍了又拍,问道:“你很喜欢日本吗?”
“是啊。”我欢快地答道。
“中国人对日本应该很难喜欢的起来吧?”
“我是个例外。”我笑着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日本一样,自古以来被自然灾害频频袭击——火山、地震、雪灾、海啸、飓风、战乱。世界也上没有哪个国家能像日本一样在狭窄地域集中了如此之多的美景——雪山、海滩、山涧、峡谷、温泉、瀑布,林木葱葱,繁花似锦,小桥流水,幽雅庭院。中国人总是念念不忘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可是八国联军差点瓜分中国,损毁圆明园的事情谁都忘的一干二净。”
带着甜甜笑意的服务生把新鲜的鲍鱼,牡丹虾,扇贝,鲑鱼籽,鳕鱼鱼白,金枪鱼,切成片放在雪白香糯的饭团上,抹上鲜绿的芥末酱,最后放到古色古香的瓷盘中……真正的“秀色可餐”。
“那这么说你很讨厌欧洲国家?”
“恰恰相反。”我摇摇头,刺身的餐具生鱼片选用船形和扇形作盛器,番芫荽和薄荷叶作配饰,取适量瓦沙比涂在生鱼片上,蘸上酱油,拈起来送入口中,鱼的本味,酱油的鲜味,瓦沙比的香味随着不断地咀嚼,满口生津,香、甜、沙、咸、辣混为一体,妙不可言,“等我哪天变土豪了,我就去爱琴海看日落,去德国看新天鹅城堡,去阿尔卑斯看雪山,去保加利亚赏玫瑰,去南亚穿世界上最美的衣服纱丽。”
他疑惑地问我:“为什么是看日落而不是看日出?”
寿司的饭香与生鱼片的香味将齿颊间填得满满,不留一丝缝隙,在口中久久徘徊,我认真琢磨了半天,说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因为我早上赖床,起不来。”
我这么一说,两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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