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与茕姬跟着伊珀顺着山洞出了蓬溪。
时值夏日,烈日炎炎,一出了山洞,便感觉有阵阵热浪扑面袭来。
文姜抬头远望,眼前一马平川,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行骑兵骑马飞驰而过,扬起漫天飞舞的黄土。再远处,便是房屋相接,楼房林立,与蓬溪山村有着翻天覆地的差异。
伊珀带着她们走上官道,早有仆人等候在一旁,见他们走近,忙机灵的掀开车帘,三人一一上车,马车便稳稳的向前行去。
车内宽阔而豪华,三人居其中,犹显得空荡荡的。文姜与茕姬本就是第一次出来,初次见识这样新奇的东西,一时都忘了离家的忧愁,只觉得兴奋,挑开帘子不断的向外张望。
文姜拘谨些,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安静的坐在车内,然则内心的激动澎湃如翻江倒海般滚滚涌动。狭小的车厢内,茕姬的注意力只在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只余下文姜与伊珀两两相望,一股暧昧的暖色在青帐内弥漫开来。
“你真是那个男子?”文姜的问话含羞带怯,夹杂着无比期盼的眼神,望着对面的长身玉立的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说话,茕姬从窗外扭头笑嘻嘻的看着她“你都跟着出来了,还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么?”文姜有些窘迫低下头,一张俏脸染上红晕。
茕姬坐到文姜身边,笑道:“我知道他就是,因为我也见过他。”文姜蓦然看着她,惊讶她为何知道这件事。
茕姬笑意盈盈:“你在江边摆渡的时候,我去找过你几次,所以很多事自然就看在眼里了。”文姜只觉得耳根子火辣辣的,原来自己痴痴望着彼岸岸畔的模样早已被人看的清楚。文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茕姬的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公子,来日,可要好好待文姜。”伊珀失笑:“自然。”
文姜觉茕姬开朗大方,谈吐上天真自然,即便是与外人攀谈,依旧能从容应对,这是她万万及不上的。不觉又有些拘束不安。
马车行了半日有余,方才缓缓停下。下了车,入目是恢宏富丽的高大楼宇,两边的赤色高墙沿伸至很远很远。见他们一行下车,门口立着的数十名男女奴仆整齐的伏身下拜。文姜与茕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被如此气势场合震的说不出话来。伊珀收起路途上闲谈惬意的笑,只淡淡“嗯”了一声,便招呼她们进门。
一路穿花拂柳,过九曲长廊,经碧波浅潭,最后停在一栋**的楼房前。
“这是你们的休息的地方。”伊珀上前,亲自推开门,房内大到床榻衣柜,小到托盘杯盏摆饰,无一不精致巧妙。
伊珀好耐心,一一细细为她们解释。
正说着,门口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伊珀微微皱起了眉。有人小跑进来,神色焦急的伏在伊珀耳边说着什么。片刻后,伊珀英挺的长眉紧紧的蹙起,匆匆交代身便的仆人几句,宛如一阵风似得离开了。
如此一阵繁忙的收拾,等文姜与茕姬累的瘫倒在床上,已然是暮色四合,华灯初的时候。文姜也乐的自在,与茕姬毫无顾忌的仰躺在床上嬉笑着。
“你说,伊珀不会再回蓬溪村了吧。”文姜问道。
“当然不会,她是正人君子。”茕姬肯定的说。
文姜诧异她如此果断的答话,反问道:“为什么?”
茕姬怔了一瞬,旋即笑道:“你看他的府邸,他的财富,就算翻转整个蓬溪也都比不上这儿的万分之一啊,更何况,他的举止言谈,皆是君子之行。再说,若是你真的不信他,又怎么敢跟着他来。”
文姜一想,确实是这样,也不再担心自己来日会因为蓬溪而与伊珀反目,自己与伊珀便也能开怀舒心的在一起,遂也不再多想,与茕姬二人欢快的缠闹嬉笑在一起。
那日伊珀匆匆一别,再也没有回来,到如今已有足足五日。这其中有下人告来,国事繁忙,伊大人正为政事忙的焦头烂额,因而无法回来。
如此,文姜与茕姬也安下心来,日日在府中各处游走,观后塘荷花,听琴台妙音,倒也舒适闲逸。
第六日,文姜正在轻软的床榻上睡觉,茕姬早早穿戴完毕,便将文姜从被中拖出来,兴奋道:“我知道府中有个地方实在很好玩,快跟我去。”文姜睡眼惺忪,大是不愿,翻一个身,懒懒道:“不了不了,你去吧,我实在很困。”茕姬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的笑道:“果真不去么?”说着,把手伸入被中,一阵乱动。
文姜倏然一惊,已是大笑道:“好啊,你别挠我……哎呀……呵呵呵……”文姜笑的气喘吁吁,发髻散乱,宽松的睡衣斜斜的滑下,露出半藕香肩,脸色沱红,只得向后躲避,连连求饶。
“去不去?”茕姬不依不饶的问。
在蓬溪村,这是她们玩惯了的把戏,文姜贪睡,茕姬便已此计逼文姜不得不早早起床,文姜怕挠,让茕姬次次都能得逞。
果然,文姜退到床脚,抓紧被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去……去去……”
茕姬笑意盈然的退开,走到妆台边拿起一把小木梳:“这才听话嘛,来,我帮你梳头挽发。”文姜无奈的摇摇头,只得穿衣起身。
茕姬在一人高的衣柜里翻翻找找,最后选中了一件淡青色广袖轻纱衣衫。文姜回头看一看遭受荼毒的衣柜,惊道:“这可是别人的东西,你怎么……”说着便上前一一收拾散乱的衣衫,又拿起茕姬手上的淡青色衣衫,整齐的排在柜内。
茕姬忙抢过,笑道:“这可是伊珀伊大人放在这里的,自然是送给我们的,你看看这府里,连下人穿的都比我们好,难不成我们还要穿着咱们的麻布衣裳么?”
文姜正色道:“那日伊珀并未亲口说过这是送与我们的,自然不能随意穿拿。”茕姬见她这样严肃的神情,一时怔了怔,又有些觉得脸上无光,气哼哼的将衣裳塞到文姜手中:“不穿就不穿,都随你好了。”
说完,便扭身坐到桌边,脸色冷冷的不再理文姜。
文姜握着衣衫,愣了一瞬,看着茕姬带着怒容的脸,走上前扶着茕姬的肩道:“这穿着别人的衣裳实在是不好,……”茕姬不耐烦的扭了扭身子,不答文姜的话。
文姜知道茕姬自小孤身一人,性情敏感又傲强,因而事事都让着茕姬。
而此刻文姜实在是有些为难,踌躇片刻,犹豫道:“那我就穿着吧。只是我们去过之后,一定要很快回来换下。”
听文姜说完这话,茕姬露出一丝笑,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文姜迅速梳妆打扮,过了一会儿,便已然穿戴整齐。长裙委地,乌发披肩,纵然妆台盒子里有着为数不少的珠钗头饰,但文姜坚决不肯再用。这一次,茕姬也不再勉强。
两人推门出去,顺着茕姬带领的道路上,一路向前行去,二人有说有笑,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小小龃龉。
一路转转绕绕,最后在亭台深处停下了脚步。
青翠欲滴的一片竹林后,隐隐有丝竹管弦声传来,多种乐器交相弹奏,隐约是一种浩大庄重的礼乐。
文姜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地方?”茕姬神秘一笑:“走近去瞧瞧,你就知道了。”
文姜拉住兀自向前走的茕姬,脸上有些许担忧:“这……只怕不好吧。”
茕姬满不在乎的打断她:“什么好不好的,走吧走吧。”说着就如推文姜。文姜无法,只得随着茕姬进去。
绕过竹林,豁然一座高楼,数人高的汉白玉台阶上摆满了各式的观赏花卉,俱是修剪成精巧的模样。台阶外,身披戎装的男子一字排开,神色威严。飞檐高筑,廊角衔珠,一派富丽堂皇。而楼内,歌声婉转,乐声袅袅,偶尔有七彩玉带舞出窗外门间,仿佛正在上演一支盛大的歌舞。
文姜听的有些痴了:“这是什么?”
茕姬笑意不减:“就知道你也被震惊了吧,上次我来,也是愣了好大一会儿。我们进去看看吧。”文姜点点头,她实在是对这样从未见过的盛大场面从未见过,一时只想要窥探到其中详情,满足她心中的好奇,自然不满于止步于此。
茕姬轻车熟路,绕过外间守卫,很快来到内殿,伏在不起眼的角落,目不转睛的盯着室内的情况。
室内七尺高的大圆台上,七位舞女身着各色舞衣亭亭玉立其上,尤其中间一位身量芊芊,肤如凝脂,一身白衣似雪,似金鸡**,独秀其间。
青铜编钟前,玄衣弱冠男子轻轻敲击,清越的“叮咚”之声悠然响起。高台上的女子应声而动,长袖善舞,衣袂翩翩,一时裙诀翻飞,衣带漂浮,歌声舞蹈,交相辉映,似天宫仙女误落尘间。
片刻,七位舞女绕成圆环之形,素手高推,以捧月之势将白衣女子高举于顶,那女子亦乘势凌空跃起,在空中迅速旋转,多彩的腰带从她身体四周倏然滑出,铺展开来,泠泠飞向四周,似在上空开出的巨大花朵。
文姜与茕姬俱是被这精彩绝伦的舞蹈震惊的不能自己,文姜紧紧捂住口,掩住即将出口的惊呼。
然而“啊”的一声尖叫依旧发出,却是茕姬发出,文姜忙伸手去捂茕姬的嘴,可那声惊呼早已惊动众人,正凌空而舞的女子被这一吓,力道顿失,似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落下,重重的跌在正中央的莲花台上。
文姜一时被这样的局面吓得胸腔急剧起伏,脸色一寸一寸白了起来。她看着四周或怀疑或警惕,带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如箭一般射来,一时忘记了反应。
茕姬紧紧拉住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后退,文姜甚至感觉到她剧烈颤抖的身体。两人紧紧依偎,在众人的逼视下,退到墙角,后面是冰冷的墙壁,已是退无可退的境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善闯大殿。”一锦衣华服的年长男子居高临下,冷冷的望着瑟缩的二人。文姜又悔又怕,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茕姬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忽然站起身,挡在文姜身前,大声道:“我们只是无意闯进来的,不想却会惊扰大家。我们……我们不是坏人。”
那男子冷冷一笑:“如此,你们就无错了么?”他指一指高台上花容失色的众位舞女扶着着的白衣女子道:“领舞的芒月被你惊吓,摔成重伤,你可知道此次排练舞蹈的重要性,这支《拜月》可是为了咱们越国太子而舞,如今,却悉数被你们毁了。”
文姜听完,脸色霎时惨白无比,她本为蓬门小户的微末女子,竟不知如今无意之举会毁坏为太子准备的舞蹈,且不说那素未谋面的太子怎样迁怒于她,若是伊珀知道他为太子献上的舞被她破坏,不知会如何对她责骂惩罚,若是因此而为蓬溪村带来祸患,后果不堪设想。
越想越怕,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急切紊乱,一双手撑住墙壁,扶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
文姜低声颓然道:“文姜任由大人处置。”
那人不屑的看她一眼,冷然道:“来人……”
“你不能抓我们!”一直无声的茕姬忽然冲着围上来的守卫大叫道:“我们是伊珀大人的客人,你不能对我们如此无礼。”
此话说完,那男子倒也一愣,余下逼近的一众守卫面面相觑,倒也不敢再动弹,虽不上前,亦不后退,仿佛在怀疑茕姬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男子目光微转,指着近旁的一位侍女道:“去请司田大人。”
那女子怯怯道:“大人七日前就去了宫中,并未回来过。”男子目光倏然转向文姜二人,眼中的疑虑渐渐加深。
茕姬忙道:“我们正是七日前大人带回家的,一直居住在西苑的芳葶居,你若不信,大可前去查看,屋内还有我们的东西。”
如此一说,那男子目光缓和几分,仍自持道:“来人,去西苑芳葶居看一看。”
派人去查看的空挡,那男子让开一条路,指着不远处舞者休息的木椅,请他们稍适休息,又道:“在下乃伊府大管事关赫,自然已保护伊府为己任,若是误会两位,关某自当赔罪,但芒月受伤,《拜月》不能再舞,此事不小,亦要告知伊大人,如此种种,只得伊大人定夺。”
文姜微微平复了心情,又得关赫礼遇,一时也不那么害怕,强笑道:“文姜知道,只是芒月受伤,我并没有想到,若有我能帮的上的,自当尽绵薄之力,只是请大人不要迁怒于茕姬,她是受我怂恿,才跟我进入大殿的。”
茕姬在一旁不平道:“求他作甚,伊大人回来,自当为我们做主。”
文姜低低呵斥一句:“茕姬!不得如此。”她并不愿太过斥责茕姬,两人虽年龄相仿,但更多时候,文姜拿茕姬当妹妹一样疼爱教导,因着茕姬的生世,她也不怎么对茕姬说重话,只怕她会多心多想。而今,茕姬确实有些无礼,因而出声制止。
茕姬不意她会在众人面前对自己摆出说教的神色,又气又羞,冷“哼”一声,索性也不再言语。
关赫见势,也不再多言。,只坐在一边,盯着大开的殿门。
四下无声,只听更漏一声一声“咚,咚”作响,愈发显得空荡荡的大殿静逸非常。
不多一会儿,去查询的仆人便反身折回,关赫稳然坐于椅上,道:“可是清楚了?”
那男子犹未答话,门后绕过一人身影,朗然道:“两位女子确为伊府的客人。不知关大人何以动怒?”话音甫落,男子已然越过大殿的镶玉的门槛,淡然站与舞台一侧,正是伊珀。
虽是清淡柔和的音调,却带着隐隐的不悦,目光绕过众人,直直逼视着落座的关赫。
关赫神色一凛,已然起身行礼:“大人!”伊珀理也不理,径直来到文姜身边,柔声道:“你受委屈了。”
如此亲密的低语,又毫不避及大殿上的众人,文姜似乎能感受到周围各种探寻惊诧的目光,立时羞的脸颊彤红,只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茕姬在一旁搡一搡低头看文姜的伊珀,指着关赫不满道:“就是他,以为我们是坏人,真是不长眼睛。”
文姜一惊,忙给茕姬急急的使眼色,可茕姬生着气,故意扭头不去看她。文姜轻轻扯着伊珀的衣衫,哀求呢看着他,希望他不要责怪关赫。此事追根溯源,本就是她们无礼闯入在先,关赫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罢了。
伊珀朝文姜暖暖一笑,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转身之际,已然收起笑意:“关大人官威不小,连我的客人都要查问,可见太子府出来的人,连我这司田官的脸都敢打。”一字一句,如数九寒冰,带着生生的冷意。文姜只见过他的温言软语,笑若春风,骤然听他语气如钢似铁,隐有凛然的怒气,不带一丝温度,一时不敢多言。
关赫低头,恭敬道:“关赫是伊府大管事,保卫伊府安宁是关赫的责任。”
伊珀怒极反笑:“如此,我该多谢关大人。”“关大人”三字咬字甚中,却感觉夹杂着嗤之以鼻的嘲笑。关赫面不改色:“此舞是为太子准备,如今领舞者被这二人突然闯进而受惊失足落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得不罚。”
伊珀冷冷一笑:“可见太子关心本官,关大人是太子府出来的人,与太子对本官的关心如出一辙啊。”
关赫忽视伊珀言语中的冷意与嘲笑,俯身道:“此舞已然练了三月有余,余太子寿诞不过十日,如今芒月受伤,再换领舞已是不能,若来日太子怪罪,定要责骂关赫帮伊大人办事不力。”
伊珀绕过圆形舞台,泰然落与高坐:“关大人话,句句不离太子寿诞,不离歌舞,可见关大人是太子得力的左膀右臂。”
关赫不卑不亢道:“司田一职管理国家农桑事宜,土地乃民之根本,更是国之根本。太子诞辰选在司田府上,可见太子关心国家经济,更是对大人的重视与信任。所以关赫不敢不用心。”
伊珀做沉吟状:“如此,本官倒不好过分苛责你今日之事了。”他停一停,恍然大悟道:“你即是为太子之事而小心谨慎,本官又怎能不成全关大人的衷心。伊府庞大,杂事繁多,怎好事事劳烦关大人,若大人为旁人杂碎琐事缠身,反倒不能好好安排太子寿诞了。这支舞想必大人用心良多,今后也请大人继续用心,府中杂事,关大人可不必再管。”
关赫神色微变:“太子指派关赫助大人照料府中,关赫不敢劳累大人而使自己清闲。”
伊珀摆手打断关赫的话:“府中杂事怎比得上太子金躯,本官身为越国朝臣,自然先国家而后自己。”
关赫还想再说,伊珀已然换上盈盈笑意,转头对文姜道:“今日的事,是叫你受委屈了。”
他再一次如此重复,对自己的关心呵护之意表露于色。文姜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感动与欢喜,低首道:“是我们擅闯,确也有错,如今芒月受伤,不知此舞该当如何?”
伊珀淡然道:“关大人自会全权负责,你不必担心。”文姜一愣,隐约感觉伊珀似乎与关赫不和,关赫是太子的人,那么伊珀与太子必有矛盾。只是如今因为自己的过失而使关赫失掉了管理伊府的权利,现在又因舞蹈的事而陷入两难境地,思既此,文姜心中滋生起浓浓的愧疚。
她走向关赫,行了一礼,关赫冷冷别过头去,避开她的礼。
文姜温言道:“文姜有错,自知该罚,若大人有什么要求,文姜必然应允。”
关赫露出轻蔑的神色:“芒月是宫中第一舞姬,你如何赔我一个。”
文姜思索片刻,犹豫道:“不知大人以为文姜如何。”
关赫一愣,旋即冷哼一声:“你如何比的上芒月,方才小程来报,你所居住的芳葶居中不过几件麻衣,必是久居村中。山野村妇,懵懂无知,如何能代替芒月一舞惊为天人的舞蹈。”
文姜不妨他说话如此带刺又不留情面,只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柔弱的脸上霎时涨得通红,眸光莹莹,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茕姬有些气愤,冲关赫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文姜已经说了可替代芒月,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说话都这样无礼。”关赫不愿与茕姬多言,如松一般站立不动,冷然望着文姜。
茕姬又道:“即便文姜歌舞不精,但她的歌声如同天籁,芒月也是万万及不上的。”话间,已带上了隐隐的傲然。
文姜灵光乍现,清潭般幽深的眸子染上欢快的颜色:“虽不能舞,若歌唱一曲,也是……”此话说完,茕姬与关赫俱是一喜。关赫打量文姜片刻,沉吟不语。
伊珀自身后搭上文姜的肩,柔声道:“也无不可,我听过你的歌,确实动听。”文姜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不去看他脉脉含情的目光,转头期盼的看着关赫。
关赫思索道:“不知……唱什么才好。”文姜还未答话,茕姬与伊珀异口同声道:“越人歌!”文姜怔了一瞬,透过伊珀淡然出尘的笑,恍惚就想起还是在蓬溪村的时候,她无忧无虑的在江上歌唱。
然而她总以为传说中的越女的幸福自己是无法企及的,不曾想原来自己也会遇到心悦的王子。
只是《越人歌》是要唱给心爱的男子听的,若是她到时在太子寿诞上唱,场下男子众多,却失了《越人歌》因歌传情的本意。
文姜低头不言,她实在不想唱,可伊珀的,茕姬的,关赫的几双目光直直射来,带着期盼的,喜悦的,自豪的情绪,拒绝的话,她不忍说出口。
日光西斜,暮色笼罩,大殿上的众人屏息不语,衬的四下环绕着庄严的气氛。
文姜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