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都不需要逼他,裴启后来才开始后悔。这样去问龙子卿,他有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上次在浪仙山,浪淘仙已经说过,子卿的命运,他已经难以看懂,或者说,根本都看不懂。
“既然天命难违,那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我就不信,天能阻你,还能阻我。”裴启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去,留龙子卿一人睡在榻上。
门关上,屋子一片漆黑。有人缓缓张开眼睛,一脸愁锁。
————————————————————
青衫夜行,裴大爷不走正道闯皇宫。
静安殿一支小小火烛映衬着天子的惆怅面容,那张年轻稚嫩的面庞五官更显深陷,棱角分明,那长相,随了他裴家人世代的面容特点。
有着相同特点的清俊面容的裴裴启,此时轻轻推开门。
屋外清风充斥,少年天子大惊,手中的秘柬迅速被收进衣袖。
“六皇叔?”
裴启皱眉,明明就是看见了裴祯收进袖口的秘柬。并不好奇,裴启不用问也知道那秘柬是来自谁。
“打扰圣上休息,还请圣上恕罪。”裴启冷声,面上毫无表情。
裴祯隐约感到一股压迫感浓重深厚,双眼盯着裴启一动不动,背后早已渗出一层薄薄冷汗。
烛影跳动,静安殿昏暗不比日暮。如此森凉,裴启的眼中却无半点杀意。
“我……还没有休息。没事,没……”
“我要出征蒲宁国,你,明日起要被软禁。”
裴启从来不开玩笑,起码对于皇上,他是这样的。裴祯闻言木讷半晌,忘记呼吸,心脏渐渐收紧。
“……为什么?”终于,天子开口,没有反对。只是要了个理由。
“因为蒲宁国是叛国。”
“那为何要软禁我?”
“因为你叛国。”裴启语毕。音色俨然阴冷,“皇上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裴祯本来是无言,可最终敌不过内心深处矛盾的蛊惑:“六叔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安塞成算不算证据?”
“安塞成已经被你杀了,皇叔不该那么急躁。不该那么冲动!”
“你也知道是安塞成来偷的玉玺了?”
裴祯哑言。说不出话。
“蒲宁国安塞成诈死。本身就是犯了欺君大罪。皇上不仅包庇,还派人来拿玉玺。皇上以为,你只身一人在国外。玉玺除了被人篡夺后来控制我大湘朝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皇上是一直生活太安逸,不曾知道什么是羊入虎口’吧?”
对辅佐自己的六叔时常怀疑的裴祯,人生就像是一只摇摆不定的小船,风雨中飘摇,虽然是清风细雨,但永远是没有方向。不知道自己该信谁,裴启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被安塞洛给骗了。
“皇上要是想归顺蒲宁国,我并不反对……”
“不!”裴祯这一嗓坚定,旋即猛然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说,蒲宁国要什么时候出兵?在哪?!”
裴启这一句逼问,裴很的瞳孔立即放大。他如何说,难不成告诉裴启,自己明日午时就会派人给傅宁国叛军军队大开北门,欢迎他们来讨伐裴启?!事情非同小可,裴祯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实际上就是在叛国,如此难听的说法,一点不错,恰到好处!
最终,裴祯哑然闭嘴,决定对此缄默不言。
“皇叔,子卿寻还好吧?”裴祯开始转移话题。
“嗯,好。”裴启心中一紧。
“那就好,皇叔,明日……我去看望子卿吧!”裴祯的双眼,璨亮闪过。
裴启沉默,彳亍半天,想不通但是觉得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怎么,”裴祯嘴角轻翘,神色闪烁:“难道天下都知道子卿是皇叔的人了,还怕被我抢走不是?”天子说到这,未免失落几分:“他不曾有半点对我中意。”
裴启蹙眉,这一次竟然出口:“看样皇上真的是千宠万宠,结果被惯坏了!”子卿要我好好服左你,子卿对你曾经的那些默默守护,这个孩子又知道个屁!
算了,不必去继续没有意义的争论了。
意兴阑珊,裴启转身,又瞥了眼裴祯:“皇上,微臣告退。”
裴祯愣了,目送着裴启离去,目送着他不再为自己行君臣大礼。看样自己还真的是千宠万宠,结果被惯坏了。
因为一个明日午时三刻’,裴祯一夜难眠。
———————————————
接近寅时,裴启赶回康碧堂,门口已经有两个人影在那徘徊。
宇文琦手中捧着只烤红薯,在地上走来走去。栾鸿静静靠在门口,手中捏着长剑,听着宇文琦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启照样不走正路,从天而降。对于夜行者来说,只要功力到位,飞檐走壁抄小路的确不是问题。“王爷,北疆的军队已经带回来了,蒲宁国果然在向京城进军。”栾鸿上报,看样子,倔强的栾将军最终也还是妥协了。
“叛军大致什么时候到?”
“午时。”
“他们来了多少兵?”这才是裴最关心的。
“四万,我军是两万。”宇文琦将红薯捏扁,就是在纠结这事。
裴启蹙眉,看样子有些兵还是没有调动,这两个人难道另有打算?不过,就自己带的那两万精兵,战斗力是不用担心,不过——
“你们留兵,就不怕留的兵会叛变?”裴启冷声。
仿佛意料之中,宇文琦很自然地笑了笑,狡黠眨眼道:“那就要看王爷的表现了。”
裴启转头不去看宇文琦的那脸坏笑,觉得无聊。
“王爷,其他军队不是不参战,而是将领的心摇摆不定。”栾鸿实在忍不住,态度开始变得恶劣。
“你什么意思?”
“王爷赶快登基!”宇文琦插嘴。
“大胆!”裴启大喝,挥手一把准备掐住宇文琦喉咙,栾鸿赶紧出手挡下。
裴启真的火大,却无从发泄,一时间他想撬开着两人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殊不知,对面的两人对他也是相同的想法。
“毕竟一些人不愿叛变,而皇帝是不可能下令起兵。谁也不愿意变成叛军出身的贼寇首领,所以此时,王爷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王爷登基,众将领都愿意投靠追随,就看王爷愿不愿意登基!”
“做梦!我已经断子绝孙,难不成找一个这样的人来当皇帝!”
“那又如何!王爷只是有断袖之癖,又不是那里不行!”
“做梦。”
“王爷,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两人一人一句,裴启最后烦透了,终于开口:“我大哥死,我已经叛了一场,再叛变,也无妨;只是我老了,无子后宫,前朝必乱,到时候湘朝必定再招洗劫。你们,没有考虑过这些吗?”
“或许王爷到那时候就想通了,以天下苍生为重,就不会那么任性了。”栾鸿面无表情,掩饰不住眼中的失落。
“如果我没有遇见龙子卿,如果我没有和他的承诺,我……!”
“你如果不这样做,子卿可能会死不瞑目。”
宇文琦这句,没再大声争论。
——————————————
太阳出来了,子卿起床发现枕边人没了,下床找,结果出门就撞见了钱大脸。
都已经生病了,子卿依然喜欢给钱贵送外号,非常喜欢和他斗嘴。
“王爷去哪了,昨夜里出去了吗?”子卿问,铜陵眼还很惺忪。
“哼!”钱大脸不屑,“啧啧”两声,道:“自己床上的人都丢了还好意思往外说,真没用!”
“我那是睡熟了,不像你,睡不着翻来覆去床上还是老哥自己!”子卿拉仇恨。
“好,好,”钱贵气得脸通红,狠狠点了点头,指着书房的方向:“那就请龙公子谈一下被人嫌弃到人家止不住想在书房中一个人过夜的感受吧!”
“啊?”子卿一愣,眨眨眼,不明白怎么回事。
“还不快去哄人?!”钱贵说着,朝子卿丢了快锅里的肉。
子卿躲开,半信半疑溜进书房。
裴启正坐在太师椅上,睁着眼睛,垂着头,看着地面发愣。
“王爷?”子卿诺诺,身上还只穿着内衫,有点手脚无措。
裴启抬眼,一夜间看上去沧桑了些,却依旧对着子卿微笑:“你醒了?昨晚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你昨晚无哪了?这个子卿并不准备问。
裴启无言,对龙子卿,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内心再爆发!他想问问,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情?可是他觉得累了,不想说。
子卿含笑,轻快步伐走到窗边,将窗子大开,透进清晨的新鲜空气。
“龙子卿。”三个字,字字清晰,裴启直呼龙子卿大名,一点也不嚣张,一点也不霸道。
但却足以让某人背后生寒。
子卿转身,神色惊讶。
裴启抬头,幽怨油然而生:“我裴启到底哪里对你不好,让你对我处处不说实话,处处防着我?”
没有什么背叛,没有什么责备,只是单纯的不解。(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