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跃,小小的房间里气氛也有些小小的紧张。
床上的人儿在不停地嘟囔,嚷着要回家。
裴大爷直接大手一伸,将人双手擒住:“我替你向你家人解释,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宋府,我明天让人去一趟,保证他永远也不去你家找茬。”
“疯子。”子卿嗤鼻,拿裴启的话当做放屁。两只手挣不过裴大爷一只手,裴启本就力大如牛,他又一天没有吃饭,一直饿到半夜。
“这位裴公子,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但是做事情都得讲理。你这样将我捉过来,还不跟我讲明原因,于情于理都太说不过去了吧!”终于,某人泄气的坐在床上,望着裴启,铜铃眼中全是不满。
“我也是来强媒硬保你的。”裴启道,强忍着笑容。
“你!”龙子卿大怒:“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你小心我打死你!!”
猝不及防,裴大爷倏然起身一把将龙子卿拥入怀中:“要杀要剐随你意,子卿,这回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去,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放开我,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小心我真的打你啊!”
“你打,”裴启的声音有一丝呜咽,死死抱住龙子卿:“五年的生死别离,我裴启绝不会再任你胡闹下去,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吧!”
结结实实的一拳狠狠砸在裴启的背上,龙子卿当痛得即爪子直甩。裴启依旧不放手,龙子卿勃然大怒,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也胀的通红:“我是男人啊,你怎么跟个男人拉拉扯扯,变.态!”
“就算你是阿猫阿狗又如何?”
总之,裴大爷不擅表白,龙子卿又不知他是何许人也。一个说不清道不明。一个被气得晕头转向。
最终,王爷败下阵,任由龙子卿指着鼻尖骂,什么“强盗”、“贼寇”、“恶霸”这类不入流的头衔全都扣在了裴启脑袋上,裴启的位置也从床上变成地上的小板凳。
骂了半晌,子卿累了,竟然忘记自己要回家的事情,倒头就睡。
裴启看着这一幕哑然失笑,最后默默起身,拿了根蜡烛去偏院的后厨。打算给龙子卿找点吃的填肚子。谁知刚将一块点心拿在手里,就听庭院大门一声窸窣。
子卿耳朵有点背,但王爷耳朵比狗还灵。
裴启扔下点心就跑去卧房。果然,龙子卿逃跑了。
裴启刚想出去追,却突然间刹住脚步,人站在房间中一动不动。
五年前,也是康碧堂,他追出去,结果听到的却是龙子卿被毒死的噩耗。不知不觉中。有些往事也给裴大爷无比强悍的内心留下了阴影。
裴大爷任凭子卿逃走,“天明了我再去寻你。”
深更半夜,薄烟四起。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倒是漫天星空灿灿。
龙子卿一人。就穿着裴启的那一身内衫,出门才发现自己根本都不认得路,又身无分文,无奈只得一个人摸索。
虽然睡是睡足了。可肚子里空空,一打嗝嗓内还冒出一股腥苦的汤药味。走久了,腿有些发软。龙子卿决定先坐在地上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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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渐长,五更天,鱼肚白染亮半边天。
乍暖还寒的季节,日出前冷的能呼出白气。
钱贵还未醒,康碧堂客堂已经小聚了一群人。
“二尤还活着?!”大尤、尤三、钱超这三人异口同声,错愕万分,嘴张的一个比一个大。
裴启双眼红血丝满布,显然一宿没睡的样子。静静地坐在客堂主位大椅子上,双手捧着茶盅,膝上放着一卷宗卷。
那宗卷,正是户部李尚书李晏私下‘借’给裴启的。也就是在那个宗卷上,裴启发现了一个名叫“龙子卿”的人和他的户籍所在地,并且在相貌描述一栏中,明明白白地写道:形貌堪比妇人。
虽然这个描述让裴启险些喋血,甚是无语,但这足以说明一个叫龙子卿的人,安上个“形貌堪比妇人”这个相貌描述,不是半夜逃跑的龙子卿,还能是谁?
“王爷,户部既然都编制了户贴,就说明这期间要么就是有人作梗,花了银两买通姓氏,要么就是他真的不是二尤,而是真的是别人家的龙子卿。”钱超细细分析,抬头便遇到裴启直直否定:“难不成天下叫龙子卿的人都长得一样,你们都怀疑本王会认错人?”
三人皆沉默不言。
裴启冷哼,不理这三人。
“王爷,”大尤上前,思忖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打算将这事情瞒到什么时候?”
“只要他记不起来,就一直瞒着。”
向来不爱发言的尤三,也终于忍不住:“王爷,您是不是真的中意我家主子?若是我家主子也中意你,日后恢复记忆后发现你对他欺瞒了如此大的秘密,”尤三话语一顿,继而眼神和裴启针锋相对:“若是他知道自己前半生所有的遭遇,王爷即便和主子一心,恐是到时也会有几多嫌隙。”
裴启轻轻揭开茶盅杯盖,嗅了嗅杯内茶水却没嗅出半点味道。半晌才缓缓道,语调阴冷:“难不成本王放着他不管,彻底和他形同陌路?”
三人又都无语。
裴启起身,手轻轻将那茶盅放在方桌上。缓步踱到窗边,打开窗看泛白的天边,“你们能做到的,本王未必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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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府,到处都是龙府。
三人拐来拐去才找到王爷所说的哪家。只见那龙府门牌样式平平,朱红色大门已经掉漆,将近成褐色。唯独门上挂着一把雕刻着祥云图案的宝铜锁,还挺新鲜。
风调雨顺,连年丰收,乐善小皇帝登基至今,正所谓太平盛世夜不闭户。
这人家还蛮爱炫耀,这把锁是漂亮!大尤进门前对着这锁发了声感叹。此时心思只有一个——见到王爷口中的龙子卿。
按照王爷的意思,几人进门并未敲门。
果然,没敲门是对的——即使敲门,这家人估计也没时间来请他们进来。
这家当真这么多人?
老远听见吵闹不断,三人向客堂张望。但见这客堂坐满了人,有跪着的,有坐着的;有赔罪打自己嘴巴的,有将茶盅摔得啪啪作响怒骂的。
乱嗡嗡,炸了锅一样。
尤三不会武功,大尤让钱超留下陪他。自己则跃上客堂屋顶。这“梁上君子”很快就将争吵的内容听得明明白白。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老爷模样的人,指着跪在地上的一衣着朴素的老男人,怒气中烧道:“先是逃婚,这回又是被人劫走,你们这分明就是和我宋家人作对,故意打我宋岩的这张老脸!”
那跪坐在地上的老头,都不知自己是该叩头作揖还是该掌自己嘴巴,孙子样十足,赔笑赔罪又陪哭。整张脸就是一朵雏菊:“宋老爷您息怒,这次的事情,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只要子卿回来,我们就是五花大绑也得把他抬到贵府。让他跪在宋小姐面前赔罪!”
“可是他人呢,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确定他还能再回你这个穷酸破落的龙府?”
“子卿孝顺,绝对能回来!”
一老婆子上前跪地。和地上的老头并肩:“宋老爷息怒,我们已经拜托所有亲朋无寻找子卿了,子卿不回来。估计是不认得路,他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他回来,请宋老爷狠狠责罚他就是!”
坐在椅子上的宋老爷一听这话,怒气更大:“责罚能搬回脸面吗?可怜我的喜儿,两次被你家那孽障甩包,现在正躲在房里抹眼泪,我……”那老头做了一脸的痛心疾首状儿,将手掌抵在胸口,“我一看便伤心,喜儿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我这个老头子瞎了眼!给他找了你们这样的人家,枉我家喜儿的一片痴心啊!”说罢,宋老爷掉了几颗眼泪,其余人也都赶紧陪着掉了几颗眼泪。
说喜儿,喜儿到。但见一浑身贵气逼人,浓妆艳抹的几乎成了妖怪的胖女人进门。
河东狮吼,倒地嚎啕,旋即所有人都跟着起身搀扶。
混乱的场面,那胖女人的声音格外清晰:“爹啊,我不要活了,不活了……”
“喜儿啊,你怎么跑这来了?爹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哎呦呦……”宋老爷的脸也成了雏菊,边拍大腿边向那女人走去。
围着的人自动让开,让这对父女相见。两人相见,如丧考妣,互相扶将着坐在椅子上,宋老爷连声许诺道:“喜儿放心,这次若是捉到那臭小子,一定抽了他的筋,断了他的骨,让他再也跑不动!”
“爹爹……!是女儿命苦,这辈子,恐是再也嫁不出去了……喜儿对不起爹爹,喜儿去死,喜儿这就去死!”那个叫喜儿的胖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宽大的面孔上妆也花了,矫情样儿十足,转身便冲向门外。大伙儿赶紧拦着,这一进一出,大尤在房顶看着都觉得无聊透顶。
这面演戏演的火热,那面门口又有人过来,今天这龙府的小宅门可是异常热闹。
“王爷?!”守在门口的钱超和尤三在见到裴启的那一刻,惊得说不出话。
丹烈马一身煞气,上面坐着裴启,和一头黑发,内衫和氅衣混搭的龙子卿。钱超当即冲上前,怔忡相望,看着龙子卿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还像当年那样,一副灰色迷离的铜铃眼,一张堪比西施妲己的祸国脸蛋,和见到他时候同样怔忡的可爱的神情。
尤三已经不能自控,想上前,脚步却像被钉了钉子,一动不动。
“主子……”尤三一个小声,顿时裴启和钱超的眼神同时杀来,明晃晃的尖刀样儿的眼神直直逼他闭嘴。
龙子卿看了两人一眼,那副灰色瞳眸纯净动人,浅浅一笑,转头对裴启道:“裴大哥,就是这里,这就是我家。”(未完待续。。)
ps:龙阳感谢书友的支持,开学快乐,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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