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处处戒备森严,龙狗子在二里之外就感受到从中吹来的压抑的风。
楠木雕花椅,朱门翠琉璃。
仿佛这全天下的华美都集中到了德妃的煜德宫,不愧是历代皇后的寝宫。
但这朝却赐给一嫔妃居住,可见这嫔妃并非池中之物。
“微臣叩见德妃娘娘。”龙狗子进门参拜。
虽是卧室,但是明亮得很。德妃显然是怕黑之人,皇家专有颜色的主调装饰之外,这房间处处是亮色,连地面都漆成了金色,阳光打进来,晃眼。
纱帐内,一女子起身,瘦骨嶙峋,看不出一丝贵气。眼眶发黑,印堂也早就不是普通病人的颜色。龙狗子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床上女子的气色,又将头垂下。
“你就是龙太医?”女子开口,声音虚弱,但满是热切。
“回娘娘的话,小人正是。”
“太医认为我的病能否治愈?”
“娘娘千岁之躯,万福金安。”
“得了,上来把脉吧。”
妓.院。
“回大人的话,我家公子在房内读书。”铁面阿呆摆着门神的架势,手中只差一只鞭锏,便成了门神尉迟恭了。
沈红方木然。这书童还真是霸道,在妓.院。还这么尽职尽责。
对面的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王……哦不,沈、沈公子,皇……哦不,大公子找您!”
沈红方挑起一只眼睛对来人显出不满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边的小倌,那厮面容姣好,虽不及妓。院“书房”中的龙公子,但是也还算看得过去。
“什么事?”沈红方道。
“回宫……哦不,回、……”
“知道了!”沈红方气急败坏,让这无比诚实的钱贵来给自己当跟班还真是辛苦了他,帮忙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果然囧态百出。
“沈公子难道这么快就要走吗?”老.鸨倒是对裴启的新称呼叫的顺溜,不过再顺溜,手还是明显的扯了扯自家小倌的衣袖。
“嗯,这美人留给门内公子,只让他在门口一直候着,候到龙公子读书读累了,再让他进门服侍。”
接了银子,老.鸨欢喜的扬起小团扇送客。
沈红方,裴启笑笑,对自己的新名字甚是满意。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改名叫做变色龙。
明德殿。
进门,便见一人跪在地上,皇帝伏在案上,手支着头,一脸的不快。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官服未换,裴启参拜姿势倒是潇洒。
“贤弟请起。”皇上指了指窗前的椅子。
裴启坐下,定睛看那跪着的人正是龙狗子。今朝刚刚入宫,皇上怎么可能亲自召见一小小太医?
“龙狗子,你把德妃的病情再说一遍!”皇上冷言。
“以微臣来看,德妃娘娘的病是服毒造成的。”
“放肆!”裴启手指差点扣进椅子扶手。
“臣不敢!”龙狗子颔首,声音颤抖。
裴启看了看皇上,皇上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兄弟俩对视,皇上只是轻声对龙狗子挥了挥手:“下去吧。”
“微臣告退。”龙狗子脚底抹油撤离了明德殿。
“皇兄……”亲自上前关了门,裴启转身看着皇上欲言又止。
“沛贤啊,”皇上唤裴启的声音就像是在叹息:“德妃,我不能饶她。”
“沛贤明白,但是人不在,皇兄有的,是小皇子,我裴氏的血脉!”裴启的目光如炬,字字清晰的打在皇帝心上。
“沛贤啊沛贤,你怎么能明白那种相思之苦啊!皇子……今朝是皇子,明朝却不一定开口叫我父皇。倘若长大成人,都可能跑去掘了他的坟!我死后要与他合葬,你可知?”
皇上字字心伤,裴启哑然。
德妃是个恶毒的女人,但偏巧又是藩国中实力最强的蒲宁国公主,藩镇割据,已经让皇帝焦头烂额,但是不杀德妃难解皇上心头之恨。
这一切,只因三年前,德妃暗中杀了一个男人,一个可以瞬间夺走皇帝一切的男人。
是个男宠,但这个男宠,皇帝却称他“倾国”。
三年已过,皇上心中的恨意未曾削减分毫,反而积怨成疾,一半相思一半仇。
“那皇上以为?”
“杀了德妃。”皇帝斩钉截铁。
“为了一个男人,你舍得拿走皇子的母后?”话一出口,裴启才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沛贤,你知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驰骋天下?”
“臣弟愚钝。”
“浮云全飘过,只留纯粹人。”
午时的阳光浓烈,裴启打了个寒颤。
他和皇上,也是同父异母。
纯粹人……
“皇上英明。”
*****
妓.院的“书房”内,龙子卿一身青纱伏地,背影也风.流。
理所当然的没有好好看书,不过脑子他也没闲着,反复思索着算命老头的那些话。
这让他回想到儿时和栾鸿在街上买桂花糖,一老头见到他俩竟然称他俩为“鸳鸯”,为此栾鸿羞愤的用脑袋撞了那老头的肚子,也使龙子卿懵懂的心开始理解自己对待栾鸿的感情。
房门被推开,喧哗声被放大了十几倍。
“少爷,该吃饭了。”阿呆端进了酒菜。
龙子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胡思乱想一上午了。
没注意酒是什么酒,菜是什么菜,龙子卿饶有兴致的望着门口的小倌,灰色铜铃眼晶亮晶亮的。
“你进来,陪我喝一杯。”
等了一上午,小倌的脚都有些站麻,这当儿红着脸蛋坐在龙子卿身边。龙子卿捏过他下颌看了看脸,又抽过一面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笑的得意。
小倌的脸更红了,乌黑杏眼时不时扫过龙子卿的脸,又飞快的移走目光。
“你都会什么活儿?”龙子卿摆出一副十足的风.流样,对着小倌的番茄脸蛋使劲瞅。
“回官人……小人……小人有事要先走!”言语中,小倌的眼睛流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你在逗我吗?”龙子卿面露愠色。
“不、不敢……只是……只是小人和郑公子有约,郑公子刚刚已经派人来叫小人在房中等候。”
“那你为何还在我门口?”
“小的想着郑公子还没来……”
“那他来了你就随时可以走?我在也无所谓?”龙子卿那双铜铃变凤眼,凶恶一瞪,小倌的眼神甚是怪异。
“回客观,小人……只适合做下面的那个。”小倌哆哆嗦嗦。
“所以呢?”
“所以我不方便服侍客观……”
“你以为我来妓。院嫖。娼是为了让男人骑对吧?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龙子卿一把揪住小倌的前襟,狠狠地将人摔在床上,小倌的脸更红了。
“为了赚银子你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房门忽然大开,屋外喧嚣声再次闯入。
龙子卿惊讶的看看来者,吊梢眼,卷云眉,一脸的黑黄,额角还顶着个红灯脓包,面向凶悍,长得可真够丑的。
门都不敲就闯了进来,真够无理!
龙子卿鄙夷的看了一眼那人的面孔,但那人却怒发冲冠的盯着床上的小倌。
“出去。”龙子卿看明白了状况,索性往床沿一坐,动作极致婀娜,一只手缓缓地往小倌裙裾内探测。
门口那人一愣。
没动,亦没反击。
龙子卿继续手上的动作,小倌看样已经有了反应,面颊透出粉色,龙子卿看着他,脸上泛起了狐媚的笑容。
“你要玩他可以,但是先侍奉本官人!”那厮气势汹涌的向前冲来,龙子卿霸道的护住身下的小倌。
不料那丑八怪的目标并不是小倌,而是自己。
不防备,龙子卿已经被那男人的猪手捉住了手腕。
吊梢眼喷出火,床上的小倌惊讶的张大了嘴吧。
而更惊讶的还要数龙子卿,稀里糊涂的被这厮拽起,一下子强攋到怀里。
“滚!”
“来吧美人,我看你这脸蛋比他生的俏丽!”丑八怪已是欲火难灭,小倌识趣从床上爬起,遂滚出了房间。
推推搡搡,龙子卿本来没打算动手,但是一见门外爬进来的鼻青脸肿的阿呆,顿时怒火中天。
“打狗也要看主子!”咆哮着,龙子卿对那厮大打出手。
阿呆已经晕了,没看见他主子为他复仇的摄人心魄的场面。
三下五除二,龙公子杨柳细腰使出蛮力,也能把武功入门级别的人干倒。
丑八怪变成了没牙丑八怪。
气呼呼的把阿呆抱到床上,龙子卿心疼的拿出了一锭银子叫老.鸨去找大夫。
“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满地找牙的丑八怪,龙子卿觉得好生解恨。
“在下郑瑜,我会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皇上面前的人有你这么丑的?”龙子卿不管他是什么官,反正人已经得罪。
“几天后我参加殿试,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带伤考试!”
“皇帝会管落第的蠢蛋?”
“我绝不会落第。”
原来是个进士,和自己一样。龙子卿开始嫌弃自己的进士身份了。
“这么有把握当个丑状元?”龙子卿依旧不依不饶的嘲笑,“丑”这顶难堪的大帽子是给这眼前人戴定了。
“你说话小心点!小心我现在开你菊花!”
这状元是何等的粗俗!龙子卿鄙视:“恭候丑状元大驾光临,不送!”
郑瑜那个丑八怪,拾起把自己屁股硌的生疼的门牙,摔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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