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今天自己要见的人是与温桐联手要除去自己的人,更加知道他在这座城市中的地位与势力,但自己必须要尝试一次,因为他拿走的珠串对于自己的意义已经接近生命,所以她不在乎今天的求见再吃一次闭门羹,只是或许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大人物今天的心情不错,自己竟然可以在内院见他,那么云浅也必须想好怎么开口要回珠串又能够不惹恼了他。
穿廊过院,所见摆设与装饰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常用样式,但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在材质与做工方面是着实的下过功夫,虽然将财力与贵气进行了伪装与隐藏,但是却掩盖不住那本质上的与他人的不同,这种内敛低调的张扬像极了自己今天要见的人,因为虽然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北堂墨的财力富可敌国,但是从没有人议论过北堂家的以富压人,同样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北堂墨是黑白通吃的厉害角色,但是谁也没见过北堂家仗势欺人,在这相互厮杀的动荡年代,能够如此谦卑的大人物已经不多了,究竟这种生存的方式是北堂墨的生存智慧还是仅仅是他的一种伪装,云浅在见到北堂墨的那一刻就知道答案了。
相较于师兄的描画般的长眉凤眼的细致,北堂墨的美则属于那种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刚性美,云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是一张男人的脸,那么浓重的剑眉,那么明亮的双眼以及那轻抿的薄唇无一不在显示着他的霸气。虽然他举止洒脱,不拘礼节,但是那种骄傲的高贵却是掩不住的,或许真的是高处不胜寒,她总觉得他从来不及眼底的笑意是因为他周身的类似于悲伤与寂寞的情绪。
一天的游赏下来,他对东珠的事只字未提,就在自己苦苦思索应该如何开口会比较合适的时候,他竟然首先提到了这点。
“云姑娘是为那串东珠来的吧?”看着云浅的不自在,他继续说道,“东珠是家仆在清场的时候发现的,本来是想着还给姑娘的,但是不巧这串珠子被我一个朋友看上了,恐怕要把玩上几天了,当然,如果我朋友真的舍不得还了,在下会对姑娘做出补偿的。”
那根本就是他故意派人在包厢内偷拿走的,所以云浅对他的说辞半分信任都没有,只是自己终究是想要拿回东珠的,所以只好开口道:“那串珠子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想必公子的贵友只是图个新奇,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想必三五天的时间也就腻烦了,所以我想五日后我再来的时候珠串就已经被还回来了,您说对吧?”
北堂墨浅笑一下,悠然的答道:“别人的事我怎么说得准,只是如果姑娘不嫌我这里简陋的话倒是尽可以前来坐坐。”
云浅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压下自己一拳打在那张俊脸上的冲动,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只要公子您不是给我吃闭门羹,我是不会介意进来享受您这里的景致的。”
“哦?那着实是在下的荣幸之至。”一样的不由衷的笑脸。
云浅刚刚离开,柱子后面便走出了那晚的那位白衣人,俯首沉声恭敬的道:“您觉得她真的得到了东珠的内力?要不要我再去试一试她?”
想起那晚的比试,北堂墨冷冷的道了句:“左腾,你我一起长大,我还不想看着你死。”一句话就表明了他对云浅的承认。
“是!”左腾不服气的再道,“只是如果东珠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厉害,为什么那丫头竟然这般的沉得住气?还是属下再去试探一下,以保万全。”
北堂墨看着云浅离开的方向,微眯的星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好奇之光,或许东珠之于她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种作用,但也或许东珠之于她的功用要远胜于自己所知道的,虽然那晚她真的动怒了,真的显露了实力,但是因为萧听雨的突然出现,使得比试终止,自己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尽了全力,但眼下也不需要苦恼,因为当下的武林大会会给自己认清她实力的机会,同时他也想出了另一种解答自己疑惑的方法,相较于枯燥的比武,他觉得这种方法更具实施的价值与乐趣,所以他懒懒的开口道:“不用为自己的不服气找借口,她的事一时半会完结不了,不要因为你一时的不甘坏了我的计划。”
左腾只能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对自己的主子承诺道:“属下遵命!”
这是自己丢失东珠的第二个夜晚,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东珠微凉的触感,就像习惯师兄无处不在的关怀一样,今晚自己又有些心烦,不能够集中精力让内力顺畅的行走周天,总在闭目凝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有着无限的渴求与欲念,为了避免自己走火入魔,今晚的晚课就只能免了。
打开房门,看着月光中静谧的一切,她忽然觉得自己生长了二十几年的环境竟然透出了一股新奇与陌生,虽然院内的摆设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但是就是猛然觉得原来自己的太真门竟是这般的刻板古朴,像极了那些森严的门规律令以及枯燥反复的修习,虽然因为这次的武林大会,门里住进了很多的客人,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云浅发现其实身边人的多少与自己是否感到孤独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就像现在,她觉得其实没有谁她都一样可以存在于天地间,这种资格与骄傲是造物给的平等,所以情爱于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非生命必需品,唯有自我的道路与方向以及个人的修为才是真正值得自己追求与在意的,这样想着的同时,心里的那种烦躁与不安竟渐渐的平缓了,意料之外的气息也顺畅了不少,所以她觉得果然自己还是讨厌白日的喧嚣讨厌那无谓的应酬与理不清的牵绊的吧。
只是不是她讨厌喧嚣与吵闹,人们就不再争执或斗气的,比如现在,刚刚气息顺畅的她听觉也比较敏锐,一院之隔,她能够隐约的听见师兄的声音,从语气来判断师兄很不高兴,虽然绝大多数时间师兄都是板着脸的,但是他的语声还是会泄露他的情绪,一起长大的人,这点她再清楚不过。仔细再听,她就知道师兄为什么不开心了,因为温师姐正在逼问师兄成亲的事,云浅想如果不是师父事先交代过,温家的势力是太真门崛起与振兴的唯一靠山,恐怕现在的师兄早已经拂袖而去了。
作为温家的长女,只要温桐能够通过家族的考核,便能够顺利成为温家的继承人。凉都温家,不仅在朝堂上有着令人敬畏的地位,就是在整个江湖上也有着令人羡慕的实力,能够与这样的家族建立起姻亲关系,崛起与复兴都将不再是难事,这也是为什么师父一心要逼着师兄娶温师姐的原因。但师兄偏偏是个倔强的性子,不肯按照师父的吩咐去讨好温师姐,使得云浅始终心有不安,她不想自己在幼时与师兄的约定成为师兄继续走下去的枷锁,更加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复的出现在温师姐的口中,所以她选择做好自己的本分,转身静静离开,但心乱的不想回房间,不想让自己一个人的现实更加的清晰,无论她是否已经能够完全的接受,所以她走出太真门,围城绕了一大圈只为自己能够离开这个别无选择的环境,换个心情。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北堂墨,迎面走来的男子早在她出现在巷口的时候便认出她来了,看着她那漫不经心的散漫步伐,他索性站定了身子,欣赏他被自己吓了一下继而在认出自己之后瞬间恢复平静的表情转变。
“姑娘也因为心烦不想睡吗?”笑意仅限于嘴角的男子在夜色中慢声问道。
其实云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根本不是因为心烦睡不着,这里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后墙,微暗的月色掩盖不住他袒露的大半个胸膛,这个时辰就算他心烦也不会这个形象出现在这里,明显是偷情不顺的心情不爽,只是自己的珠串还在人家的手里,所以只好浅笑着应承道,“很巧呢墨少,您一个人?”
一身的酒气男人离她越来越近,竟然就那么突然的靠近她的耳朵,热乎乎的鼻息喷在她的耳蜗内,痒痒的让她想打冷颤,可是她不敢,只好硬生生的忍着,听他悄声说道:“你想对单身的我干什么?”
云浅在心中叹气,果然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就是自恋,可还是不敢惹他,所以只能澄清道:“墨少既然不想我出现,我就此告辞了,您。。。。。。。”
话还没说完,听见她想离开,他直接将她按在石墙上,用自己的身躯防止她逃脱,云浅忍着出掌的本能反应,静静的防备的看着他的双眸,从不知道人的双眸可以漆黑如此,似乎所有的情绪与情感都无法逃脱,竟一时间看得失了神,所以他才能够成功的吻到她,只是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接受与容忍的范围,她毫不客气的出手一掌,不重,但足以拉开二人的距离,看着坏笑着的男人,她多想冲上去补上一掌两脚,只是自己终究不能,男人笑够了,再次靠近她,挑起她肩上的长发,闻嗅着说道:“很想一掌灭了我吧?”云浅直视着前方,似乎自己是座雕塑,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一掌摧毁近在咫尺的俊颜,但是北堂墨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相激到,“那为什么不出手呢?你在怕什么呢?我们不过见过两三次,我不觉得我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啊?难道是那串珠子?”
云浅只能继续装聋,这种性格恶劣的人不知道在确定自己真的不能失去南珠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来。
忽然他离开了自己一定距离,开口道:“不逗你了,一点都不配合,真无趣。”,说完就迈步离开了,恰恰在云浅坚持不住不看他的时候,他就及时的回了头,笑道:“看我看得入迷了?还不跟上来?”
云浅只好装作自己只听见了后半句话,问道:“去哪?”
“去做全城女子最想做的事。”看她仍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他就不耐烦的催促道,“慢一步,珠子的归还日期恐怕就要延迟一天了。”
云浅只好垂着头,一边腹诽他的无耻,一边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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