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梁明珠见到郑云舒后,内心一直忐忑不安,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跟云舒居然一直生活在一个城市。
那云松呢?也在这个城市吗?
那段时间她经常回想起她跟云松的事。三十年了,她已经为他流干了眼泪,为他耗尽了青春,她火热的爱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变轻、变淡,甚至还对他生出几分怨言,几分恨意。
已经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不再去想他了,她以为他已经将他从自己的心中剔除了,从她的记忆中彻底消失了。
可是自从见到云舒后,她波澜不惊的内心又开始波涛汹涌起来,他的身影又开始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她又开始思念起他,甚至渴望再次见到他。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相遇的方式,却从没想到过会是在自己的酒店。
时任安全厅/长的郑云松在这一日来到了明珠大酒店,他要来参加安全系统的一个报告会,会上他还要做重要发言。
来到酒店,他感觉今天的心境很不一样,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很亲切,可能是因为这个酒店名字的缘故吧!单一个“珠”字就让他感觉很不一般。听说这个酒店的名字正是用老板的名字命的名,他就很想见识一下这个老板,因为她的名字只跟美珠一字之差啊!
这天,梁明珠还像往常一样,只要是酒店里承接大型会议,她必然要去巡视一番。
她来到会议厅门口,看了一眼贴在门外的会议行程安排,当她看见报告人员中出现“郑云松”这个名字时,心中不觉微微一震,这会是他吗?垂在身侧的手不觉轻轻捏起,不一会儿手心上已经沁出了黏黏的汗。
与其站在门外扰乱思绪,不如亲自进去看看,这可是自己的酒店,没有什么地方她不能进的。
定了定起伏不定的情绪,她果断地推开了会议厅的门。
主席台上一个人正做着报告,一听见他的声音她瞬时惊呆了。尽管三十年的发展演变,他的声音早已变得浑厚苍老,尽管他的脊背不再那么挺拔,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的心狂跳着,手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云松哥就在自己的眼前,三十年了,这是真的吗?不再是梦境了吗?
可是这一切郑云松全然不知晓,只见他做完报告,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台下就坐。
梁明珠像灵魂出了窍似的,脚步已在不觉间挪到了他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至他身旁的随行工作人员提醒,他才意识到有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当他顺着工作人员的手指看向她时,郑云松也蓦然惊呆了。
四目对视的刹那,是惊讶?是激动?还是万千感慨?他们终于相逢了。
郑云松缓缓起了身,眸中尽是掩不住的复杂,喉头像卡了跟硬刺,
张了张嘴,硬是没能发出声音。
美珠难掩复杂激动的情绪,只在一瞬间,眸中已经蓄满了激动的泪水,颤颤巍巍地叫了声:“云松哥!”
美珠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此境的不合时宜,转身出了会议厅。
云松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随着她追了出来。
看见他跟着自己出来,她顿时张皇失措起来,脚步也不觉加快了,犹如落荒而逃一般。
云松轻轻松松就追上了她,毕竟跑步可是他的强项。他绕到梁明珠的身前,犹如一堵结实的墙挡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无处遁形。
梁明珠慌忙垂下眼帘,掩住自己脸上慌乱不堪的情绪,根本不敢用眼睛直视他。只听云松那浑厚苍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是美珠吗?”
美珠缓缓抬起溢满泪水的眼眸,沾上水雾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视线对上了他略显苍老的脸,两行热泪顺着鼻翼两侧蜿蜒而下,晶莹剔透,深情动人。
在一家僻静的茶楼里坐着久别重逢的美珠和云松。
云松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拧着,以此来帮助自己镇定情绪。毕竟这三十年来,美珠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尽管年过半百,自己儿孙满堂,可这个结却始终在他心里纠结着,让他觉得愧对于眼前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
他渐渐收回复杂的情绪,脸上扯出略显无奈的笑,轻声道:“美珠,真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已经三十年了。”
此时的美珠面上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听到他感慨的话语,她脸上浮出淡淡的苦涩:“是啊!三十年了,我们都老了。”
云松的笑慢慢加深,炯炯的目光中闪烁着明亮的色泽:“不,你一点也不显老,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可是你看起来老了很多。”美珠脸上的笑依然苦涩而无奈,我的云松哥虽然看起来老了,可是当年英姿飒爽的气概丝毫未减,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迷人。
云松轻轻摸了一下鬓上的花白头发,笑容变得尴尬了几分:“是啊!我看起来是老多了。”
云松看看眼前风度翩翩的美珠,俨然事业有成的职业女性,猜到这些年她应该过得不错,愧疚的心才稍稍淡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问:“美珠,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在没见他之前,美珠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对他诉说,可是真见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莞尔一笑,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不过挺开心的。”
云松的心“咯噔”一下,似乎脱离了原有的轨迹。看到美珠的第一眼,他凭直觉认为她应该是嫁了个很有钱的丈夫,过着富裕美满的生活,可没想到这么多年却一直过着单身生活,这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随即追问了一句:“你一直没成家吗?”
美珠摇摇头,依然保持着风度的微笑:“我早已经习惯了。你看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一个人生活得挺开心,要么别人都说我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呢!”
虽然他不清楚美珠没有成家的真正原因,可隐隐地认为可能跟自己有关。看着她的笑脸,听着她乐观的话语,云松感觉好像有万条箭正从他的内心穿过,他再也不敢正视她美丽的脸庞,缓缓垂下了眼眸。
美珠显得越来越淡定从容,就像跟一个普通朋友聊天一样轻松自然,云淡风轻地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处在沉思中的云松这才警觉抬起头,对上美珠坦然无度的目光,缓缓说道:“我的老伴去世两年多了,我有个儿子在部队,现在我也是一个人生活。”
听说他不仅结了婚,还有个儿子,美珠的心里顿时酸酸的,涩涩的。竟忽然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儿子,本来已经干涩的眼里又一次蓄满泪水,问:“你一直都在b城吗?”
“大裁军那年,我转业来到了这里,不过几年以后就下到了县里,今年初才刚调回来。”
原来他们曾经在一个城市过,可是为什么命运偏偏不安排他们见面呢?
唉!如今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凝着她正独自出神的脸庞,云松的目光中饱含着歉意:“美珠,是我对不起你!你一定很恨我吧?”
美珠摇摇头,释然一笑:“不,我不恨你。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