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梁启华的电话郑云舒很诧异,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自己打电话。看来他真是个好父亲啊!为了儿子会亲自出面来做说客。
梁启华并没有在电话里说什么,只是说想跟她见个面。
郑云舒本来不想见他的,可想到这也许是正式拒绝那门亲事的最好方式,于是应承了下来。
来到一家僻静的茶楼,推开房门的刹那,郑云舒再也不能镇定自若了,各种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
出乎意料的是梁启华并没有一张口就提儿女的事,他依然是三十年前时的眼神,喜欢饱含神情的注视着她。
虽然年过半百,但她依然风韵犹存,白皙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福,她的眼睛不再那么澄澈透明,但依然闪烁着沉静高傲的光芒,岁月的沧桑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写下太多的痕迹,在他的眼里她仍然像三十年前一样年轻漂亮。
郑云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茶,等待着他先出声。
梁启华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也端起了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又放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绅士般礼貌的笑:“云舒,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城市,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郑云舒抬起眼眸,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虽然他的两鬓已经微微斑白,但当年的潇洒风度依然可见,事业的成功,生活的富裕,使他的身上具有一种成功男人的强大气场,即使坐在那里不动声色,也会让她感觉有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听了他的话,她别开视线,嘴角溜出一抹嘲讽:“知道又怎么样?你不是连名字都改了吗?”
梁启华依然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视线一刻也不愿出她脸上移开,好像要将这些年的思念都看回来似的,依然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云舒,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郑云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很好。”
“嗯……能看得出你丈夫很爱你,你们的女儿也很优秀,你们很幸福。”
云舒似乎听出他话里酸酸的味道,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像是要气他似的故意抬高了声音:“是,我们很幸福。”
不知怎的,听她说自己过得很幸福,梁启华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都说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她,只要看着她幸福就足矣。
梁启华自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事业上他如日中天,儿女双全,这辈子最遗憾的恐怕就是不能跟心爱的女人共度一生了。
他掩住内心的波涛起伏,眸光复杂地看向她:“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郑云舒眸底生出一丝不解,语气略带几分讥诮:“你不也生活得很幸福吗?事业成功,儿女双全。”
他似乎听出了她讽刺的意味,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声音略带控诉一般:“不,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的滋味,你尝到过思念一个人长达几十年的痛苦吗?”
她明白他的意思,似要报仇一般,故意说:“我没有,因为我跟我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你当然不会有这样的体会,可是我有,我知道那种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痛苦滋味,我也知道即使用一辈子时间也无法释怀一段感情的难受滋味。”梁启华眼中的深意越来越明显,让郑云舒不禁心尖微微一颤,倏尔垂下了眼眸,但脸上的冷静却将她内心的紊乱掩饰的极好。
该死!她对他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怜悯,甚至几分感动。看来她对他的深情并不是无动于衷,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后依然如此。他的儿子对她的女儿的感情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依然微垂着眼眸,再也不敢向他深情的目光看去,只好选择沉默,希望快点结束今天的谈话。
“云舒,你就忍心让我们的孩子这样痛苦一辈子吗?”梁启华这时才切入了正题,这让她很佩服他的谈话技巧。
她依然选择沉默,她不能忘记自己亲眼目睹的鲜血淋漓的仇恨,家仇不能忘!她要恨,恨他一辈子,让她的子孙也世世代代地恨下去!
梁启华凝视着她复杂的脸色,接着说:“云舒,其实说到那件事,受害者不仅仅是你们兄妹,我跟美珠也是受害者。当然我父亲是咎由自取,他罪有应得。可是美珠跟云松不也因为那件事被活生生地拆散了吗?你知道吗?美珠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成家。”
他本来还想说要不是那件事我们也早就在一起了,可是觉得现在说那样的话很不合时宜,更于事无补,张了张嘴还是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云舒终于抬起沉静孤傲的眼眸,嘴角溜出几分倔强:“那又怎么样?出了那样的事他们还怎么可能在一起?”
梁启华叹息一声,说:“云舒,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谁也别再提了。只是孩子们的事请你再好好想想,你是希望他们这样一辈子痛苦下去呢,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你再好好掂量掂量。”
“我不用掂量,我女儿不嫁你儿子也照样能幸福!” 郑云舒根本不假思索,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她的话那么生硬、决绝,梁启华愕然了,过了半天,才说:“云舒,你变了,你变得……”
没等他把话说出来,郑云舒就抢着他的话说:“变得心狠了是吗?这也许是职业的缘故吧!生离死别见的多了,这种事已经根本不足为奇了。”说完她起身离开,不带半点留恋。
听见李阿姨叫他去父亲书房,梁承宗激动万分,三步并作两步奔跑着下了楼,但一看着父亲沮丧的神情他顿时失望了,连问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父亲慈爱地看着他,说:“孩子,忘了她吧!天下好女孩多的是,别再钻牛角尖了。”
这是他成人以后父亲第一次叫他孩子,这种亲切程度可想而知,看来父亲是已经尽了全力了。
可梁承宗仍固执己见:“不,这辈子我只要她,别的女人再好我也不稀罕!”
梁启华皱着的眉头凝得更深了,阖了下眼眸,再次慈爱地看向他,建议道:“这事先放一放,让彼此都有个冷静的时间。这样,我让冯鸣陪你出去转转,说不定回来后事情就有转机了。”
梁承宗不置可否,转身出了书房。留下梁启华一个人感慨万千,他太像自己了,他真不忍心他走自己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