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时断时续地下了几天,气温也随之下降了许多。人们行走在绵绵的秋雨中,丝毫感觉不到它的诗意美好,有的尽是冰冷带来的压抑沉郁,心情也跟着冷到了极点。
下午有钟灵毓的课,她吃过午饭就到了学校。秋雨挺烦人的,一路上都不露头,刚到学校停好车就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好像专门跟她做对似的。去找车上的雨伞时,才想起昨天拿回家忘带来了,就想:反正时间还早,干脆等雨稍小点再下车好了。刚有此念头,就见一辆车停在了她的旁边,这是梁承宗的车,她认识的。不知怎么的,一看见他她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又来了,她惟恐他看出自己的窘状,就当即打开车门冒雨向办公楼快步走去。只听后面好像有追赶她的脚步声响起,她猜一定是他追来了,就本能地加快了步伐。突然她感觉头顶上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眼前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蓦然回首,梁承宗正撑着伞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钟灵毓一看见他,那个令她难堪的春梦竟突然浮现在脑海,一片红晕迅即从双颊飘过。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的心弦都被拨动了。钟灵毓慌忙躲开他的眼睛,低下了头。梁承宗以为她还在为玫瑰花的事生气,就讨好似的说:“还在生气吗?我再次诚恳地向你道歉,再说,老师总得给学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说着还把伞递了过去。
钟灵毓并没有接他的伞,而是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我才没那么小气呢!那事早忘了。”
梁承宗见她态度有了好转,就大着胆子说:“拿着吧!女孩子不能淋雨的。”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把伞柄硬塞到了她手里,自己转身走进了茫茫雨雾中。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的心间像被一阵和煦的风吹过,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而温暖了起来。
下课后,等学生陆陆续续出了教室,梁承宗快步走上讲台,还没等他开口,钟灵毓就拿出雨伞,很礼貌地说:“这个还你,谢谢!”
梁承宗接过雨伞,试探似地问:“晚上一起吃饭吧!就当是对以前的冒犯正式向你道歉。”
钟灵毓思绪很混乱,一时犹豫不决,心里本来想着是要答应他的,可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对不起,我已经有约了。”说完拿起东西就往外走。梁承宗以为她还在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于是跟着她追了出去。
事情还真凑巧,本来没约的钟灵毓只是随便撒了个谎,没想到现在却应验了。刚出教学楼,钟灵毓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表哥洪亮而富有磁力的声音,说他现在就在她们系的教学楼前。钟灵毓开始四处张望,惊喜得几乎要喊出来了。只见不远处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正向自己走来,那铿锵有力的步伐,那威武俊朗的面容让她兴奋不已。她就像快乐的小鸟一样向他飞去,他也张开了双臂迎接她的到来,两人在一瞬间相拥一起,开始愉快地寒暄起来。钟灵毓问:“表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郑昊爽朗地笑了两声,说:“你表哥是干什么的,这能难得倒我?”说着又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一番,赞道,“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站在远处的梁承宗怔怔地观望着,一种怅然和醋意油然而生,心里直犯嘀咕:这一位又是谁呢?久别重逢的老情人吗?
郑昊毕业于军事大学,现就职于某军区后勤部队,还不满三十岁就已经是副营级了,因为离b城挺远的,平时很少回来探亲。这次他奉命来省军区开会,正好离钟灵毓的学校不远,就驾着车来接着表妹一起去看姑妈。
两人上了车边走边聊,钟灵毓问:“舅舅最近身体好吗?我都好长时间没去看他了。”
“还可以吧!自从我妈走后他一个人挺孤单的,人也看起来老了许多,不过精神还不错。姑妈怎么样?”郑昊显得有些担心的样子。
钟灵毓说:“还是老样子,管我管得超严,连回家晚一会儿都得盘问半天,最近还添了新毛病,学会啰嗦了。”
郑昊转脸看了她一眼,笑道:“那还不是天天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嘛!诶?说真的,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没有的话表哥给你牵个线,我们部队可是有不少青年才俊的。”
听他这么一说,钟灵毓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换了个话题:“表嫂怎么样了?听说快生小宝宝了吧!”
一说到爱妻,郑昊满脸幸福地说:“挺好的,明年三月份就到预产期了。”
郑昊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的,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只好采用迂回的方式:“我听姑妈说你想继续读博士?”
钟灵毓说:“对呀,在大学里工作可不是容易的,人人都是高学历,没有博士文凭怎么行呢?”
郑昊玩笑道:“女孩学历太高可未必是好事啊!会把人家男孩子都吓跑的,你这硕士学历就已经够让我们这些男人汗颜的了,我看你还是别读博了吧!”
“那表嫂不也是硕士吗?你才是本科,你不也没被吓跑吗?”钟灵毓也跟他开起了玩笑。
郑昊继续开着玩笑:“那是她死乞白赖倒追的我,你有她那胆量吗?”
“要是遇到一个像表哥这样的我也有胆量。”说完,两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的确,从小钟灵毓就对他这个表哥崇拜不已,军人家庭出身的他不仅外貌英俊潇洒,更重要的是有一种迷人的男子汉气概,所以钟灵毓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偶像,并把他作为择偶的标准。
郑昊把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前,说是要给姑妈和姑父买点礼品。下车后,钟灵毓警觉地发现旁边停着的车好像是梁承宗的,一看车牌,果不其然,便开始腹诽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真是阴魂不散啊!祈祷着千万不要在超市里跟他相遇,难道是担心他会误会她跟表哥的关系?还是担心表哥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担心,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正值下班高峰期,超市里挺热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能不经意间碰到熟人的几率毕竟是很低的。于是钟灵毓提着的心放回了肚里,跟着表哥穿梭于超市的货架中。他们在食品区停下来,开始挑选商品。突然,郑昊警觉起来:“你看,那边有个人你们是不是认识,刚才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
钟灵毓心里一惊,立刻转脸望去。梁承宗被他们这么一看也有点尴尬,于是大大方方地朝他们走来。钟灵毓担心他先张口会说出让她尴尬的话来,就抢先说:“这么巧,你也来买东西呀!”
梁承宗现出很热情的样子:“是啊!真是巧啊!”说完还不友好地瞟了郑昊一眼,不禁被他英姿飒爽的军人气质而叹服,觉得他们站在一起太般配了,顿时心里如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为打消自己的疑虑,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道:“这位是……”
郑昊以为他是钟灵毓的朋友,就主动地伸出手以示友好:“你好!郑昊,灵毓的表哥。”
原来是表哥,如同听到天大的喜讯一般,梁承宗也迅即伸出手去跟他握手,毕恭毕敬地说:“你好!你好!我叫梁承宗,灵毓的朋友。”
一听他这么说,钟灵毓又开始腹诽起来:我什么时候认你当朋友了?真是厚颜无耻。两人寒暄了几句,梁承宗便知趣地走开了。
梁承宗刚走开,郑昊就满脸诡异地问:“那男孩看起来不错呀!看你的眼神可是有点不一般,不是普通朋友吧?”
钟灵毓有些忸怩起来:“说什么呀!哪有哇!”
郑昊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玩笑道:“哦!没有?找个镜子看看你的脸吧,都红成什么了。”
她一摸自己的脸,的确热得发烫,又清楚再多说只能越描越黑,于是故意嬉皮笑脸起来:“我是热的,看你的脸不也红了吗?你看!你看!”一阵嬉戏过后两人已经买好了礼品。
表哥的到来让晚餐的气氛变得异常活跃。姑父姑妈不停地问长问短。郑昊又是个乐天派,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军旅生活中的趣事,逗得大家几次都想喷饭。
快吃完饭时,郑云舒说:“你妈走后,你爸一个人挺孤单的,你和丽洁多回去陪陪他。”
郑昊点点头,说:“听说过完年他就要调回来了。”
“真的?那太好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兴奋起来。
钟明山说:“你爸在下面呆了这么多年,这年龄大了,也早该调回来了。对了,给安排在什么单位了?”
“听说是安全厅的厅长,不过现在还没正式任命。”
几个人越说越高兴,郑云舒突然说:“到时候再给他找个伴儿,这样你们夫妻俩也就可以安心工作了。”
郑昊附和道:“是啊!前一阵我跟丽洁还跟他提过这事,可他说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跟你姑妈再劝劝他。”钟明山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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