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聪明了,选在晚上下。小丫都在屋里,不能出来作怪。第二天,扬眉吐气,报仇雪耻地下得外面一片雪白。
易秋起来时,朝窗外一看,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她并不是很喜欢雪的人,只是这场雪来得及时,总觉得像是过去那一小段乱乱的日的分界线。她又将不会偶尔想一下一些有的没的的事了。不管在别人面前她怎样隐藏自己,对自己她是相当坦率,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快地洗漱完,往外赶。她想第一个踏上雪地,想看雪还没有被人践踏的面貌。
“我是第一个留下脚印的人。”易秋想。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落脚。心里无尽畅快。雪依旧在下。她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她从一片树叶上抓了一点雪,放进嘴里,在家里,几乎每次下雪她都要尝一下,家乡的雪花有树的味道。
易秋站在一楼走廊边,拍拍身上的雪,鞋放在地面碰几下,震掉鞋上的雪。所有人都尽力蜷着身,缩着脖。手冷得受不了,放到屁股下面坐着取暖。一下课,有暖手袋的人奔命似的冲上去抢仅有的那几个插口。
中午,一下课,易秋往寝室赶。忍了一上午,她实在冷得受不了,棉布鞋湿了,原本保暖的鞋,现在只给人带来寒冷。她得回去换双鞋,脚冷,所以全身怎样也暖和不了。看到自己写的那几个字,她不禁觉得好笑。
雪地已经满目仓夷,很难看。一些雪融成水,与未融的雪相交成冰,地面很滑。一些人五成群的牵着手走。
易秋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突然,旁边那个毛绒绒的女孩滑了一下,易秋急忙想去扶她,但有人比她更快。他的手肘撞了她一下,踏上的脚刚好绊住易秋。易秋就稀里糊涂的摔倒了。不管她多么小心终究还是摔倒了。情急之下,身体自然反应,使一只手率先着地,企图支柱身体。很显然,失败了。她还是整个人摔了下去。旁边过去的几个女生忙过来扶她,易秋连声道谢。男孩扶住穿着毛绒绒衣服女孩,女孩感激地说谢谢。
男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人。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易秋笑说。她得赶紧走,因为刚刚摔倒,裤被融雪浸湿了。撑地的那只手也冰冰凉地刺痛。她把手缩到衣袖里。身体自己哆嗦一下,不受她意志控制,看着自己露在外面冻得紫青有点肿的手,竟觉得自己走不回去了。寒气透过裤,直逼血肉之躯。
“易秋,等一下!”
一些人往后看。
“易秋,别动!”
“易秋,叫你别动!”
易秋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又好像没有。
刚刚小小的交通堵塞,已经疏通了。易秋伸出缩进衣袖那只手,想要搓搓另一只手。才发现手掌已是一片红。掌心擦了很大一块皮。也许是冬天缘故,皮肤变得脆生。衣服上沾了血,伤口还在出血。易秋吸了口气,因为寒冷,她没感觉怎么疼,只是看起来不舒服,一两天写字也不方便。她想把那块擦翻的皮扯掉。刚一动手就感觉到痛,更不妙的是,原本快要止住流血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了。她没有纸。易秋,另一只手捂住伤口。
“易秋,聋了?”江明加快脚步。
易秋停下来,偏头看到江明。继续走。
江明追上来:“没事吧?”他问。
“没事。”易秋说,声音有点微颤,身体寒冷的自然反应。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怎么不戴手套?”江明看着她冻得发紫指关节通红微肿的手。
“习惯了。”易秋说。
“快点走。衣服湿了,不冷吗?”明皱眉说。
过的人拿眼睛瞟着看他们。这样走,竟然可以不摔到!
江明穿着铅色羽绒服,帽边缘的绒毛飘得欢。头发也随风飘起几缕。眼神沉静而温柔。易秋穿着红黑格棉衣。帽边缘上的羽毛像老人稀疏枯黄的头发无精打采,软绵绵地奄在那。
“走快点。”江明说。
“好。”易秋说:“你还是先走吧,我很快就到。”
“为什么你总是叫我先走。”江明说。眼睛看着易秋半边打湿的裤。抓起她的手。易秋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江明问。看到易秋急忙捂住的那只手占到手环处的血迹。移开她的手。碰到她的手,一股凉气从皮肤渗到骨头。
“你是傻?”江明怒说。
“别人撞伤了你,你就藏着!”江明说:“你怎么这么没用!什么事就只会自己藏在心里!别人对你做什么,你就知道忍着!这并不代表你伟大,人好,唯一证明的就是你没用,胆怯!你心里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那么隐藏你自己,站出来?”
更多的人停住了,有戏看,谁还走。而且还是他。
江明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有什么想法。原本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易秋正感动得头一次想流眼泪。马上又听到那些话。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径自往前走:自己是有时胆怯,懦弱。但从没想过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好人。一直以来,自己对人对事只求自己心安。是,那个人是撞了我,但自己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别人有时对自己说一些不好的话,做一些排挤的事,可是自己也是真的不在意。我只是不喜欢争,不喜欢斗。我只想照自己的方式活着。自己是很少和别人说话,但只是因为自己不想说,自己是很少站出去,只是不想。因为那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不会勉强把自己变得活泼开朗,健谈。但只要我认为必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没用’,但在我的字典里,‘没用’是你想去做却不敢而不是不想去做而不去。人各有志,也许自己这样会被大多数人认为‘没用’。
易秋停下来。往回走:他的话对自己来说真的很讽刺。但是,他是对的,对他来说自己就是个懦夫。
江明没有移动,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招惹她?自己也许从从一开始就不该有那种感觉,应该像很多人一样只把她看成一个无聊的书呆。
“江明,对不起。我是个软弱的人,一个懦夫。”易秋说。她强迫自己承认,即使心里不好受。他们不一样,她的追求,如果想实现,对于她来说,她只知道这一个最好的渠道。她必须舍弃。
“易秋,你不是懦夫。”江明说。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心之残缺,与奇怪守恒。生性比较淡泊的人,忧伤起来较之开朗好争的人更受煎熬,他们的心深,从小就到了一个人可能一辈也可能不会有的宁静。正因为这种通彻,使他们陷入某个误区时,深沉的内心卷入的东西多。沉静的个性如斯,他们只愿一个人努力调整,同时思想又会制造更深的混乱。你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召唤来的。
易秋不想再使得他不舒服。真的不想,那样累...
了,她不想那样耗下去。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他说得那些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在正视那样自己的同时,更不安的想:他就是那样看待自己!打从心里,易秋很想他看到自己特殊点的一面,但又想自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精,艺不通。
“江明。谢谢你。一直以来,你都那么照顾没用的我。谢谢!”易秋说。
你若不回头,也许一切都将不一样。而你若不犹豫,一切也会不一样。假设永远只能是假设,人只能活在经历过后的假设成立不了的情况下。若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做会怎样?屁话!因为你已经那样做了。谁也不会知道,若果你当初不那样做会怎样。如果当初我们勇敢点会怎样?废话!你已经不勇敢了。
当他冷嘲自己是否该不再踏足她的世界时,离去的她又回来了。而自己是否真的可以那般潇洒地说不在意就不在意?自己甚至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她,现在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她。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打扰她。她说得对‘我们不一样‘。
“你不要为我的事不高兴。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没用。可是,目前我只能那样做,必须那样做。我不知道你懂不懂,但请你不要因我的懦弱而生气。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任何人因为我而不开心。”易秋说,她本来还想说‘更不想对她那么好的他因为自己而不开心。‘但是她说不出口。此时,她那点因他那番直白话而造成的尴尬已变淡消失了。易秋说这些时,他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的好,细心,包容不断涌现。那种她从没有感受到的醉人的关爱。
“手,痛吗?”江明沉静,柔和地说。
“不、不痛。没事!”易秋开心地说。他终于回来了!
江明看一眼易秋,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走近轻托住她的手,看了看。
“这样了,还不痛?”江明冷语说。
“真的不痛,摔得更厉害的我都有过,也不怎么痛。其实,我很结实。”易秋笑说。
江明看着浅笑的,脸上耀耀生辉的她。
“快去换衣服。”江明说。
“是啊!”易秋说,她差点忘了。刚才都没感觉到冷。现在一说,她顿时冷起来。
“冷吧。那就快走。”江明微微笑说。
易秋的感觉真的是好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打从心里的开心、安宁过。
“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真的。”易秋开心地对伸手打算扶她的江明说。
很快,他们就到了。
“我到了,我上去了。”易秋说。
“我在下面等你。”江明说。
“还有什么事吗?、嗯,好的。马上下来。”易秋慌忙说。
“今天怎么中午回寝室了?十二点十七,这么早。”林玲说。
“鞋湿了,很冷。所以回来换鞋。”易秋说。急急忙忙回了单裤,鞋。又扯了九段纸,另又扯了段按住伤口。她出奇的喜欢单数。急忙赶下去。
“这么快?”江明说。
“你不知道我走很快吗?”易秋笑说。
江明靠近她,伸出手。易秋不自主往旁边偏了一下。
“怕我?”江明手停在空中笑说。
“不是。”易秋说。
“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江明说。帮她把飘到后面去的头发撸回来。
“其实,不要紧的。”易秋轻声说。
江明,握住她没受伤的手。
“手要去处理一下。”
“不用,这点小问题。真的不用!”易秋急忙说。擦破快皮也要处理,她从来没这个概念。止住血就行。在家里有时还找门缝的蜘蛛网覆盖在伤口上。
“听我一次,不要那么固执这次行吗?”江明说。
很滑,但他们没摔倒,甚至打滑都没有。因为他在,也许吧。
上很多手牵手的人,平日里大都只能躲躲藏藏,这一次他们还不抓住机会出来晃。
江明带易秋出校门。
“真的去医院?”易秋问。她没带钱。一般她都不带钱。
“别担心,一切我会处理好。不会麻烦、复杂。”江明说。
易秋心里犹豫。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没带钱。她从没向任何人借过哪怕一毛钱。其他东西也是一样。而且,她也不想为这么点小事就那么小题大做。小时候脚被缝纫针穿通了,也是妈妈一下就拔出来,并没去医院。小二年级时,和村里小梅去捉蚯蚓给鸭吃,被小梅的锄头背撞到嘴唇,上嘴皮左侧碰撞出裂开了,鲜血把她穿的那件白色旧格衣都染红了。小梅害怕的哭了,请求她不要和任何人说,如果说她妈妈会打死她的。易秋也害怕,不敢说。回去就说自己摔了一跤。晚上疼的睡不着,家里没钱,谁都没想过摔一跤这种小事也要去医院。易秋自己知道闯祸了,忍着说不痛。第二天,嘴巴肿的不成样。那时乡里,人们磕磕碰碰弄得鼻青脸肿,谁也不会特别在意,只忍忍就好了。易秋忍着痛,她好些日日话都说不了。爸妈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忍着说不要,已经好多了。因为这一去肯定得花些钱,但家里那时连洗脸的毛巾都舍不得买,家里那条毛巾全家共用,毛线已经脱了,只剩尼龙线,很滑,连脸都擦不干。她一想到,自己用来买药,打针的钱可以至少让家人有一条好点的洗脸毛巾,无论怎样,她也要忍住,她觉得自己能忍得住。她终究忍过了。曾经碰裂的地方早已愈合,留下一条不明显的很浅很浅的短短疤痕,也许因为那时还小,愈合能力好。相对自己以前的经历,这种擦伤真的是很小的问题。她还在犹豫,已经到医院。
“你什么都别管,就做个病人。其他的,我来处理,易秋。”江明说。
易秋想拒绝,但她起曾经看到的一篇章《沙行人世》:我们喜欢偏于自己的原则,执着于自己的执着,坚守自己的孤独,隐匿于群沙之中,警惕地注意不与周围的存在发生过深的联系,在我们的内心总藏着类似于骄傲,孤立的因素,驱使我们远离身边的环境,忘却了,我们是社会一份,吃的穿的都来于社会。
有时,别人是真的很想帮你。能帮你让他们打从心里高兴。
他是很想帮到自己。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易秋问。
“我来帮你处理伤口。这里人多了。”江明。
“你开玩笑吧!”易秋说。
“找个地方,没有风,暖和点。”江明说。
“真的没必要这么麻烦。”易秋说。他们正坐在校门外网吧包厢里。
“差不都快好了。”易秋说。这是她第一次进网吧。
江明没管她说什么。让她坐下。自己在旁边蹲着。手中托着她擦了块大皮的手。
“必须先把凝固的血清掉。”江明说。
“嗯。”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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