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看我这样对吗？”一脸稚气懵懂的梦妍练习着仙法，期待地望着我。
这个时候，毫无意外的，我在发呆。
梦妍是师父新收的弟子，是仙府北山溪涧泉水孕育出的精魂，在我离开仙界后幻化出了人形。后师父见她挺孤单，便把她接到了仙府，收为弟子。
我抽回游离的思绪，视线转移到她的动作上。
她红润的小脸上尽是汗意，眼中尽是灵动的光彩，一派天真的气息。
“念驭雷决的时候可不能向像你这样欢脱，要沉下去，感悟到天地的力量。”我慢慢说道，俨然一副说教的样子。
“我暂时还感觉不到。”梦妍圆圆的脸上一份懊恼之色。
“不急，等你长大些就好了，毕竟小孩子心性。”我安慰她。
“师姐真好！”梦妍上来挽住我胳膊，小脸在我的身上蹭蹭。
我被她身上天真乐观的气息感染了，嘴角不由扬起笑意。
“师妹，好久没见你笑了。”静萱师姐朝我款款走来。
她翩跹的衣袖引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我很久没笑了吗？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混沌地和凡间的这一遭让我好生心累，心里像是被捅了一刀，又塞了许多纸片。
因为是纸片，所以内心是无尽的空虚，甚至觉得什么占据了我的生命，又被生生抽离了出来。梦中我经常梦到延汐，可是梦醒时刻又看到他在雷劫中灰飞烟灭，我在也抓不住，心里很痛。
还有些事情像是一块烙铁烙入我的内心深处，烫得心尖一颤。如那嫁衣的颜色，灼目而又滚烫。我又时常梦到四殿下对我说的关于延汐的那番话，那时候我喉咙干得要流血，可是什么都不能说。
怀揣着这样沉重的心事，我又如何能笑。
现在他们都下落不明，我又如何安心。
“师妹，你变了。”师姐摸摸我的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宁愿你还是那个喜欢捣乱的野丫头。”
我微微一笑：“师姐，其实我没有变，我只不过是长大了。”
因为成长会让人感情丰富，无法忽视那些事。
“对，没变。”师姐也笑了，她握住我的手，有一点颤抖，“还好你回来了。”
回来了吗？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陷入昏睡前，眼前那一抹妖冶的红。
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我情愿长醉不愿醒。
醒来时已置身仙府，一切恍如梦。
师父说道：“凡间的一切都已了解，你的历练到此结束。”
“那……那个大伯获救了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师父把天衍镜拿出，镜中立刻呈现出了凡间的景象。
皇帝崩，四殿下继位，革旧法，推新政。他替那些之前受法师迫害的大臣翻案，又重用了些人。那个大伯也是其中之一。
文修娶了左莺，又接替了左将军的官位。
一切都很好，红尘至此于我已无牵挂。
师父走了之后黔宓就来看我了，好久不见的姐妹突然相见，我立马紧紧地抱着她。
我把心里的不安，惶恐，担忧全部告诉了她。
她只是苦涩一笑：“你只是喜欢上了人。”
我惊讶：“谁？”
“天泫？”她的语气并不是肯定的。
“不，这不可能，于我来说天泫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我声音变得很大，激动地解释。
“延汐？”她继续猜测。
“不可能！”我捶床。
“我知道，你确实喜欢上一个人了，那就是天泫。”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惋惜与惆怅。
我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了心里，血肉模糊的模样，痒痒的，可是又很想去挠。
“其实，殿下对你也是极好的。”她的眼睛湿润了，“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的身子在发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了。
“扶婴，你就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你可真是可笑，觉得天泫太过遥远，所以抑制住自己对他的感情，欺骗自己。延汐对你太好，你未尝不感动，可是你也内疚。所以，你自欺欺人，就当不知什么是爱。”一向温柔得黔宓突然目光炯炯地逼视我，声音冰冷。
“我，不是……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不要出事。”我剧烈咳嗽起来，说话断断续续。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殿下的好？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天泫也为你付出那么多，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勇敢地去追求？而你这么暧昧不清的态度，只会让延汐为你受更多的伤！”
我怔怔无言。难道我真的爱上天泫了吗？
“其实你也不是心安理得地享受，毕竟你和殿下那么多年的交情，不是爱情但并不代表没有其他感情。”黔宓语气柔和了很多。
“你还是懂我的。其实，有些事情不是我自欺欺人，而是我不愿多想，因为多想会给别人带来烦恼，就那样顺其自然不好吗？”
“顺其自然是一种态度，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糊涂。你要先清醒，然后再决定是否顺其自然。”黔宓耐心开导。
“头一次发现师妹你竟如此聪慧清醒。”我握住她的手，心中一阵柔软。
“如果你也经历过家破人亡又被人扔到边夷你就不会如此天真了。”黔宓涩涩说道。
扶婴只知道黔宓是师父去边夷游历时带回的，她是精灵族的，是魔族的变异后的族类。这个种族在魔界是不被认可的，他们要么绞杀这些族类，要么把他们放逐边夷，边夷是六界之外除了混沌地外的另一个地方。那里资源稀缺，气候恶劣，还有很多血液不纯的族类被放逐在那儿。
那个时候师父带回来的黔宓浑身都是伤，她不说话对任何人充满了戒备。
只有我愿意去哄她，逗她玩。她比我小，又伤痕累累，看得我很心疼。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变得正常。
原来她的身世这么凄苦！比起她来我的身世只能算是离奇。
“你是不是喜欢延汐？”我突然发问，想到她刚刚的激动。她通常是一个情绪稳定，温言细语的姑娘。又想到去混沌地前她说的那番话，我心中隐隐有了这个猜测。
“是，我喜欢他。他像阳光一样美好，每次看到他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黑暗与不幸都消散了。”她眼睛突然就红了。
“或许你并不了解他真正是什么样。”我劝道。
她甩开了我的胳膊：“那又如何？他喜欢你你就可以任性，对他不管不顾吗？可我只能默默喜欢着他！”
“不，你可以告诉他的。”我望着她的眼睛，胡乱帮她擦拭眼泪。
“算了吧！”她脸上的阴霾全部不见，“只要你不伤害他就好了。”
“那是当然！”我说道。
“他好好的就够了。”她淡淡说了句，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