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揉揉有些发胀的头,席上饮下的酒似乎现在才开始挥发出后劲。她默然看着树枝空隙里的唯美场景,为爱痴狂的女子为了挽留即将离去的爱人,还真是……情真意切呢。
手悄然地扳着挡在眼前的一处细枝,她没想到李仙宛竟然还没对颜之闵死心,也没想到颜之闵还对李仙宛心存怜爱,在他与她情浓时。
身后传来有人急促的脚步声,倾城说不清楚为什么,下意识地躲到树干的背后。
“郡主。”暖玉一路小跑地追了过来,看见拥抱中的两人微微傻眼。“郡主……”
“什么事?”李仙宛悄悄地松开抱紧颜之闵的手,并向后退开一步,淡定自若地问道。
“柔妃娘娘说您去了这么久,担心您出什么意外,已经让人来找您了。”
“哦?”李仙宛倒没想到舒柔竟然会如此注意自己,她稍微整理了云鬓,随暖玉离开。
颜之闵见她终于移步,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然又听见李仙宛转过身柔柔地说道:“之闵,我会等着你的,无论多久。”
他错愕地望着那道娉婷的身影缓缓离去,长长久久地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他已然说得如此清楚,却不曾想到李仙宛竟会如此执着。他,这算什么呢?
颜之闵自嘲地笑笑,转过身想在这处僻静再呆上一会儿。
黄色的宫裙拖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慢慢地朝上看去,越看越心凉。
“永乐?”
倾城站在他的面前,淡淡地笑着看向他。
“你……”颜之闵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笑容,往昔她的笑容有倔强的,有真心的,有客气的,却没有现在的这般疏远与绝望。
难道……她都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幕?如果真的看见了,依她的性格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颜之闵想都不敢想。
“永乐。”他上前一步,想抓住那个人的手,让她真实地靠自己更近些。倾城却是挥手一拍,将他的手直接打掉。
“不要用碰过别人的手再来碰我。”她望着颜之闵,对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被李仙宛碰过的。”
她的声音如冰川般寒冷,冻得人心里发寒。那般决绝的姿态仿佛是要与他一刀两断,颜之闵心中顿时慌了,他顾不得其他径自抓住她的手,连声说道:“永乐,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解释?”倾城笑了笑,打量了一圈四周的风景。“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里风景如画,又鲜有人至,的确是个偷会佳人的好地方。颜之闵,你选得不错。”
“偷会佳人,永乐你怎么能这样说?”她的语气尖酸刻薄,颜之闵虽有愧在先却也受不得她这样的污言。
“不是偷会佳人,那是什么?”倾城挣脱开他的手,凝望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说过,不要再见李仙宛,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她是真的伤了心,颜之闵清楚地看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悲伤神色。他很想将这个人抱进怀里,好好地安慰她,可伸出手的却怎么也碰不到她。
“我只是在席上觉得有些闷,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她。”
“说这么有什么用呢?”倾城黯然地转过身,朝百花台的阶梯大步而去。
颜之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那时的他不过想着等她的气消了再好好与她解释今日的误会,并没有想到那将会是他们夫妻二人幸福生活的结束。
席上笙歌依旧,舒柔眼角含笑地接受着各方的敬意。容卿离席后,她便是这席上身份最高之人,哪怕是日日与她作对的霍南霜都不得不向她暂时的低头。
可她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看见那一袭黄裙飘然而至,坐在与她平级的位置上。
“长公主,陛下龙体可还康健?”舒柔小声地向身侧不远处的倾城探问。
倾城脸色不甚很好,连面上的尊敬姿态都没给她,冷冷地扫过她一眼说道:“父皇龙体已无大碍,不过御医说父皇还需要多静养。所以本公主决定今日就搬回宫里伺疾。”
“回宫伺疾?”舒柔脸色随之一变,顾不得计较倾城的无礼,只向她确认道:“你要回宫?”
倾城不耐烦地瞥过她一眼,提醒道:“柔妃是不是有些失态了?本公主回宫伺疾有什么不妥吗?”
舒柔用帕子掩嘴轻轻地笑了笑,将自己方才的失态掩饰过去。“长公主回宫伺疾当然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听闻长公主与驸马恩爱有加,此番回宫驸马可就独自在府中了。”
她笑得甚是暧昧,倾城明白她话里的暗示,不过是说自己这么一进宫,颜之闵就会出去沾花惹草罢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倾城没有回宫,该沾花惹草的人还不是一样的沾花惹草,何曾顾忌过她呢?
“父皇的龙体安康关系着天下百姓的福祉,本公主回宫伺疾是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尽孝道。驸马自是清楚的。”
倾城言罢,忽然想起一件事。“听闻最近犬戎曾派使者而来求亲?柔妃可知道此事?”
舒柔当她是在转移话题,虽心中不情愿,但还是老实地答了她的话。“是有此事,前几日到的京畿。陛下正为此事发愁,陛下曾对使者言明朝中并无适龄公主出嫁,但使者态度强硬不肯罢休。”
容卿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太子嘉和与永乐长公主,此事朝野皆知。而倾城早已尚了颜之闵,皇室内哪里还有公主可嫁?犬戎此举分明是借故发挥,想要挑起事端罢了。
因前废帝的暴政,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困苦,且自容卿登基以来又年年天灾,国库已然空虚。那犬戎本是塞外民族,个个骑术精湛,又生性残暴,经常进犯边境抢夺粮食等物品。故如今情势,容卿是万万不敢得罪犬戎,皆因开战必败。犬戎也是看穿了这一点,因此派出使者故意挑衅,为的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兴兵来犯。
倾城望着殿中歌舞,心中的思绪却飘到另外一处。她仔细想了想,之后才对身后的墨玉吩咐道:“你回公主府收拾些日常用的过来。”
墨玉听得她与舒柔的对话,以为她不过是在与舒柔说些意气话,合着就算回宫伺疾也几天而已。若只是几天,长春殿中自有倾城的用具,并不需要她回府去拿。可她没想到倾城竟然会吩咐她回公主府收拾东西,这难道是要长住?
“公主……”她犹豫再三并没有马上离去,公主恰是与驸马情浓恩爱时怎舍得分离那么久。
“去吧。”倾城抬眼看了看她,淡然地说了一句便端起桌上的酒杯饮酒,未曾再理会过她。
熟知倾城脾气的墨玉自是知道了自家公主在生气,而且是十分生气。虽然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估计这怒气是和驸马脱不了关系,所以公主才会回宫。她有些劝解,但碍于舒柔还在一侧便恭顺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