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临近晚膳时便起身告退。
倾城跟在白氏的身后,本论尊卑白氏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她在她之前的,但倾城却主动以婆母之礼相待。对于这点白氏甚是满意,连带着让小马氏的脸又黑了一圈。
因明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今日回府的除了倾城与颜之闵,还有出嫁的二姑娘颜之澜也携夫婿宋弦回府。而倾城有过数面之缘的四姑娘颜之婕则随夫婿在边关来不及赶回。
晚膳设在颜府的正厅,小马氏带着女儿与女婿,以及孙氏统统到场。二房的颜相亦难得出席,颜府人丁不甚兴旺,因此没有分开男宾女宾开两席,而是大房与二房都坐在一起用晚膳。
白氏亲自定下了菜单,席间也一直忙忙碌碌。孙氏因亲生女儿没在场,又因自己这等的身份,默默地坐在位置上吃着面前的吃食。颜之闵与宋弦曾同在国子监求学,同样都是天子门生,两人往昔又有些来往此时相逢也有些话可以聊聊。
颜相如泰山般屹立在主位上,听着颜之闵与宋弦的谈话,偶尔还会插入一两句。
颜之澜肚子已有六个月,她撑着显肚的腰,微笑着聆听着宋弦的话语。
倾城望着她的肚子,微微感到好奇。宫里不是没人怀过孩子,但多半还未显怀就莫名的没了,以至于如今容卿膝下只有她与嘉和两个孩子。她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孕妇的肚子原来可以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见里面的动静呢?
她的目光很是专注,惊动了颜之澜。
颜之澜抚着自己的肚子,向倾城轻声说:“这孩子甚是顽皮,经常踢我。”
“真的吗?他会踢你吗?”倾城来了兴致,恨不得立即就能亲自感受下。
“会的。以后公主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颜之澜状似轻描淡写,却让小马氏跟着骄傲地扬起头。
大房如今唯一能强过二房的,便是子嗣问题了。虽说大房留下的是两个女儿,但颜之澜三年前已经诞下了个儿子,现今又有了身孕在身,在宋家不知道多精贵。
可那李倾城再如何精贵,不是也没看见能有什么动静么?
小马氏笑了笑,一片好心地对白氏说:“妹妹,我这里正好有几张方子。不如你也给公主补补身子,说不定来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倾城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不经意举动便又引发了小马氏的嚣张,而小马氏说的又是这样敏感的话题。她有些担心白氏会因此对自己有看法,她是真心将白氏当做婆母的,毕竟白氏是颜之闵的母亲。她不想白氏会厌弃自己。
微凉的触感从手上传了过来,她微微有些惊讶地低头瞄过一眼。
颜之闵不知何时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地对她笑着。他在安慰她,以这种无声的方式。
“多谢大嫂。”白氏到底是沉浸内宅多年的人,她面无波动地对小马氏感谢道:“不过公主尚年幼,身子娇弱比不得寻常人,还要再等几年才好。”
这等气度,连消带打地让小马氏讨了个没脸。小马氏脸色憋得通红,但又不能和白氏撕破脸,毕竟桌上还坐着一个李倾城。她偏过头,恶狠狠地对默不作声的孙氏训斥道:“你就知道吃吃吃,就一点不为四姑娘打算吗?”
“啊?”突然被点到名的孙氏懵懵地抬头,莫名所以地看向小马氏。
这样的反应让小马氏心中又是一阵火大,白氏在旁看得憋笑却强装镇定。
一顿饭有的人吃得战战兢兢,有的人吃得郁闷至极,也有的人吃得悠然自得。
饭毕后,颜之闵就拖起倾城向颜相与白氏告退。颜相与白氏自然不好多做阻拦,便笑着放他们二人离开。
颜府比公主府小了许多,也不如公主那般精致,但却弥漫着古老的气息。这座府邸陪伴着颜氏长达百年,亲眼见证了颜氏的崛起。
倾城之前并没有机会好好地看过这座府邸,此时与颜之闵慢步而行,倒是有了机会。
颜府以古朴大气为主,府内甚少有装饰的假山等物,反而院子里种了不少的果树。夏日里枝叶茂盛,恰好可以乘凉。
“我刚回京的时候,父亲将我日日都关在书房念书。我为了躲避父亲,经常爬到那棵树上却偷睡。”
“那里?”倾城顺着颜之闵的手指看了过去,那是一株巨大的槐树,需要几个人才能环抱住。“你倒是会挑地方。”
“当然。”颜之闵侧过头看着她,柔声道:“上面看星星很漂亮。”
“真的?”倾城话还没问完,便差点惊呼出声。颜之闵揽过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地面,跃到他们刚才议论的那棵树杈上。
待站稳后,倾城才靠在他的肩上朝下面望去,只见墨玉拉着华石等候在不远处,人影变得小小的。
“怎么样?”颜之闵指着满天的星光,问着身侧的人。
没有树枝的遮挡,墨色的天空一览无遗。月亮圆圆地挂在上方,撒落莹莹光光芒,围绕在它周围的星星明亮耀眼,调皮地眨巴着眼睛。
气氛是从未体会的安宁,仿佛世上只有她与颜之闵两个人,没有任何的烦恼。
“很好。”倾城微闭着双眼,感受着微风爱恋的拂面,享受着夜的宁静。
颜之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离开,见她也有这般幼稚的一面,不由得会心一笑。微风从她吹向他,带着她身上浅浅的熏香,引人迷醉。
像是着迷般,他轻轻地靠近,将唇落在那片柔软上。那双微闭的双眼似被惊吓,瞬间张开眼,在看见已然靠近自己的那张面容时又悄然地闭上了双眼。
缠绵的触碰中,她能感受到他的珍惜与爱怜。这一瞬,她想她的父皇没有看错人,颜之闵的确是个非常好的驸马。
“以后,叫我文玉。”颜之闵恋恋不舍地离开那片已有些红肿的柔软,他将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温柔地说道。
“文玉?”倾城仰起头,望着他坚毅的下颚,想了想问道:“是你的表字?”
“对。”颜之闵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以后便叫我的表字。”
“好。”倾城心中荡漾着甜蜜,颜之闵主动让她唤他的表字,这意味着她于他确实有些不一样了。“文玉,以后你也唤我永乐,好么?”
颜之闵手微僵,他记得她说过永乐曾是她生父为她取的名字。“好。”
他回答得很快,仿佛不假思索。倾城靠在他的胸前,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不是不喜欢倾城这个名字,而是……这个名字需要背负得太多。她其实要的不过与自己心爱的人,快乐的生活而已。
树上的人紧紧相拥,树下的墨玉拉紧了华石的衣袖,不让他再那么没眼力劲地乱看。她的公主很难得才得到与驸马这般相守的机会,她才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他们。
墨玉埋着的头露出淡淡的笑容,淹没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