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煞记》 三十四、真言渡厄

    藏头露尾，说的就是阿广现在的状态，他每日里拼了命地修炼，还整天闷声不吭的，明眼人都看得见，当然现出了马脚。

    永行禅师在徒弟点燃心火时就觉得不对劲，有了那么大的进展竟然不形于色，这可不是少年心性，阿广也远没有修炼到这种层次，再联想到阿广最近的言行举止，永行禅师心中有了计较。

    神魂凝聚后的第八天，永行禅师再次把阿广带到了蒙水江边的鳌峰顶上。

    阿广心知师父定然起疑，刚想开口解释，永行禅师却摆了摆手堵住了他的话头，可这当师父的也不急着问询，而是指了指地面。

    阿广依师父的指示席地坐定，师徒二人静静对视不语，良久，永行禅师忽而举手指天又覆手按地，收势又作宝相庄严状。

    阿广不解忙问道：“师父您指天画地有什么含义？您告诉过徒儿佛祖出生时作为般形状宣示的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永行禅师仍然笑而不答，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阿广的心口，接着摆了个拈花手印。

    这下阿广明白师父是在渡他，佛祖和伽叶拈花微笑的典故他知道，难道师父说的是佛祖就在心里的意思？还是想让他再次开悟？可这样不顶事啊，生死大事老天爷也不听他的！

    于是阿广再问道：“徒儿心中烦恼，不知如何逆天改命？如何帮油尽灯枯之人续寿？求解不得，故而辗转煎熬。”

    永行禅师听了露出释然的神情，以手缓缓结印，将“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真言一一陈示，这次阿广细心察看并跟着师父一起结印，不知不觉间动了神通，体悟随之而来。

    不动明王印收束身心，大金刚轮印鼓动了体内生机，外狮子印让神识共鸣，内狮子印催得心火旺烈体内神通自发，外缚印直指心识感应危机，内缚印隐隐生感神魂心灵洞察透彻，智拳印破开了心障，日轮印致体内神通更加超脱自如，最后结宝瓶印时心生灵光智慧降临。

    永行禅师结完九印后终于开口道：“九字真言，出自《抱朴子》乃是道家秘祝咒术，却被佛门密教学了去，结合了佛门手印，变成了佛门真言咒法，你怎么看？”

    阿广想了想答道：“道家的符咒与佛门的真言手印相通，一法通万法通，途径不重要，不必执着于过程，但求最后的真理所在。”

    到了这步，阿广终于明白了，刚才师父说的是天上地下，唯心独尊，真心即我，欲求之道在心印而不在外识外相，一如佛祖传法，问禅何许只向心，六识通神自可求，最后结印传法是让阿广通过结印更真实地了解自己，只有洞悉自身之能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师父故意带自己来这里，个中含意是上有天知，下有地知，中间只有师徒二人你知我知，但事可欺人，不可欺心。

    果然光着急没有用，此事还真不假外求，运命由我不由天啊。

    收了禅，阿广干脆坦白道：“点燃了心火后，我以神魂交感得知爷爷寿数将尽，心里着急所以这几天入了迷障，幸得师父指点迷津，不然还困在里面出不来，现在明白了，困顿也正是通达意识的机缘，逆心意动心忍性方能增益豁然。”

    永行禅师点头道：“六识乃灵慧直指本源，不管前景多么凶险也要临危不乱，想要找到办法必须让心性纯粹念识平明，这样才能开悟，一味勇猛就走入了叉道。”

    接着师父又道：“为师以前跟你说过真言手印，这是第一次结印自悟，你刚才得了哪些灵智？”

    阿广去了心结神色平和道：“劫数也是机缘，徒儿受了这个劫难，正是意识将通之时，意识脱困时必有机缘，有一结必有一解，由神境通得来也从此中去寻，法门从来都在，只是不得而入，不可强求。”

    永行禅师颔首道：“萧伯公能点你神境通之法，想来对此有些心得，不妨跟他商议，至于你爷爷，如果这是天数，破解不了该当如何？”

    阿广平静地道：“尽人事而作顺心意而为，徒儿原来怕想后果，但因果相应只须平和中正不用多想，但只无愧无悔无执念。”

    永行禅师见阿广难免有些悲伤写到脸上，但也能克制住了，点点头不再多言，二人起身回转不提。

    ……

    出了正月没几天，胡善兴的信就回来了，他应该是收到信就马上想了办法。

    果然回信附了一本《空气动力学》，里面提到欧洲研究探空火箭的做法，在火箭的尾部装上三只倾斜的螺旋板，当火箭发射时由于空气均匀地作用在尾翼上使火箭自身旋转从而达到基本稳定。

    还描述有一个导向的装置，名叫陀螺仪，其原理是高速转动中地的转子具有惯性，它的旋转轴永远指向一固定方向。

    这两样装置就解决了大问题，阿广的神魂已聚，可以附在神识上操控实物，只要做一个简易的陀螺仪装置，他用神魂微调陀螺仪控制导向翼便能调整火箭的飞行轨迹，这样一来，火箭就能顺着神识指向的路径飞行了。

    这样的陀螺仪不复杂，只不过是一个铸铁圆饼与三个竹制大小不一的圆圈穿连在一起，再通过连杆结联活动的导向翼。

    又试验了几次，安装了陀螺仪的火箭飞行轨道不再飘忽了，陀螺仪的连杆能准确地调节尾翼，练习之后神魂的操控也精细入微毫厘不谬，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顺着神识找准雨云，终极的方案可以上马了。

    新的火箭仍是分成了两级，高约两米五，箭筒身径有一尺，因为放大的尺寸后装药量大了，喷口的火力更加强劲，怕木质的发射架经不住灼烧也不够稳固，就换成了铸铁的架子，两个铁箍稳稳地箍住了箭身，不让喷口的冲力晃倒火箭。

    发射探空火箭那天，胡均还是扮演了一回大喇叭将事情扬了出去，乖孙儿又弄出了新玩意能人工降雨，他老人家觉得这事倍有面子，结果全镇的男女老幼都涌到了实验室所在的山谷观看阿广的新“法宝”。

    只见一人多高大半水桶粗的火箭立在架上，尖头朝天，像是利箭满弦，露出狰狞模样。

    发射的高度有十几里远，装药量很大，怕万一爆炸伤人，阿广只得勒令旁人远离，连他自己也是远远地观察，反正有离火神魂点火的事情不麻烦。

    从早上开始阿广便不断地察看天色，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空中有暗云飘来他才点燃了引线，大量的烟火从喷口溅射而出扑扑作响，箭体剧烈地震颤，烟火打在地上卷起尘沙，与浓烈的硝烟混到一块，翻滚飞扬的烟尘把箭体包裹起来，山谷里也迷蒙不堪目不能视。

    随着反作用力加大，箭体先缓后急急窜直上，嗖地冲出了滚滚烟云，拉起黄紫色的尾焰如龙般扑向高空，拖在后头的尾烟一路跟着窜升，烟气渐渐散开，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扭动，人群此刻震惊了，纷纷喊道：“快看，火龙升天了。”

    阿广闭了眼，神识一路紧跟火箭，等箭体飞到约莫**里的高度时二级顺利点燃，一级分离出来，箭筒又被二级的尾焰点着了，冒起一篷火花，在天上爆起烈焰，烧了一会才碎散了开来。

    这时阿广忙驱动神魂拨动陀螺仪，带动附翼不断摆动以迎合空中气流，火箭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一边升高一边拉平箭体，又飞了约三里的高度，这时箭体已经拉到水平十五度斜角左右，一头朝着天上的雨云扎了进去。

    就在此时，阿广激起离火点燃了火箭头部的爆炸筒，二十多斤的装药被引爆，一团高热火焰闪现，又被炸开，巨响劈出，紧接着神识裹着一团煞气被扔进爆心，煞气离解后施放出更多的能力，热度急剧窜升至五六千度，雨云中的阴阳电荷被吸了过来，引发闪电噼啪乱舞裂天撼地，大量的生机衍出又被神识一气鲸吞。

    这时看空中，云层像被人用手捅出了一个大洞。

    雨云被闪电抽去了电荷，四周的热力好像也都被爆心吸走了，热度骤然下降，雨滴遇冷凝聚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地上的人们这时欢呼起来，因为下雨了，这是凭着人力下起的雨，这意味着以后干旱从此就告别蒙水镇，能不庆贺吗？人们手舞足蹈奔走鼓呼，连春节时刚舞过的春牛醒狮都被抬了过来，好不热闹。

    细雨中阿广睁开眼，看着雨滴落下打在眼帘上，有点模糊：“看不清了吗？刚刚在天上看到蒙水的人气蒸蒸直上，眼看着这是要兴旺发达了，看得很清楚！”

    又望向人群里兴高采烈的爷爷，阿广又想到：“爷爷还能看到那一天吗？还是看不清，那我得更快了，天我都能捅个窟窿还怕什么，命运而已，就让它像这冷冷的春雨，来得更暴烈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