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吸了吸鼻,冷冰冰的空气已经把冻得她的鼻通红,不过她却浑不在意,只是一脸陶醉地道:“麼麽(九黎族对祖母的称呼),隔壁布依家今儿个吃辣鸡块啊!真香!”竹楼里正在椿糍粑的老妇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但很快又冷漠地低下了头。阿葵偷眼看了下麼麽,见她并不搭理自己,当即失望地垂下了头。
这日是九黎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九黎年。这一天里,家家户户都要杀鸡、宰鸭、买肉、酿酒,用丰盛的餐桌来祈求明年的丰收和一家的安顺。像阿葵这样年满十的待嫁姑娘还能得到一套新衣和一套精致的银饰。
想到银饰阿葵忍不住出了神,寨里的银饰会被做成“吉祥如意”、“年好合”这类好意头的式样,特别好看,出嫁的时候有一套这样的银饰在身,感觉特别神气,婆家也会高看两眼。阿葵很想有这样一套银饰,可是家里的情况连吃个鸡都是奢侈哪有余钱给她打什么银饰……
阿葵缩了缩脖有些无精打采地继续拿着扫帚清扫厅堂里的尘土。“阿葵!阿葵!”门外忽然响起清亮的呼唤声,阿葵轻咦了一声。来人的声音很熟悉,正是阿葵在寨里唯一的好友阿朵。阿朵和阿葵同岁,今年也是逢九,不知道她的父母有没有给她打一套银饰?
“阿葵,大过年的你扫什么地啊!赶紧跟我一起去看寨里的斗马赛吧!”阿朵推开门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奔走间身上的一卦银饰撞得“丁咚”作响煞是清脆好听。阿葵羡慕得看着她,阿朵穿上了新的褶裙,红、青、蓝色鲜亮耀眼,托得阿朵原本偏黄的肤色也娇艳起来。再一看她的发间别着五朵银花,整个发型梳得跟只孔雀似的,脖间,还挂着一把串着银铃的如意锁方才叮铃好听的响声就是这锁传出的。
“阿朵,你今天真好看!”阿葵由衷地赞美道,阿朵略微抬了抬下巴,显然对自己的装扮也很是得意,“这褶裙是我阿妈亲手做的,这银饰更是花了二十几个大钱呢!”听到二十几个大钱,阿葵不由一吐舌头,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谈笑了一阵儿,阿朵伸手拉起阿葵就要往外走。“地没扫完哪儿都不能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阿朵和阿葵都是一愣,说话的正是阿葵的麼麽,苏梅。“苏梅麼麽,安好。”阿朵有些不情不愿地给苏梅行了个礼,苏梅并不理她转身走进里屋,阿朵的脸色有些难看。苏梅不喜欢阿朵,阿葵一直都知道,但是在九黎年这种大日找茬,着实有些过分。
阿葵尴尬又歉意地看着阿朵:“阿朵,实在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看斗马了。”说完继续扫起地来。“你不去,我穿成这样干嘛?!”阿朵气得一跺脚,阿葵当即一愣,脑怎么都转不过来,阿朵穿漂亮衣服去看斗马跟自己有撒关系?阿朵见她神色有异,立刻打着哈哈道:“哎呀,别说那么多了,姆姆不是说打扫完就可以出去吗,赶紧打扫吧,我来帮你!”阿朵嘴上说着帮忙,手上却是纹丝未动,开玩笑要是帮阿葵做扫除脏了自己的裙饰那可怎么办?
单纯的阿葵哪里明白她的小心思,只觉得阿朵真真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了能尽快和她去看斗马,她加快了动作,不到一刻钟,院里就清扫干净了。阿葵朝屋里喊了声:“麼麽,院扫干净了!”苏梅没有答话,阿葵知道麼麽的脾气,不答话也就是默许了,于是转身就和阿朵一起出了门。
九黎节往后的七八天,盖里寨都会举行各种传统比试。比如斗牛、斗马、斗鸡、斗鸟、射击、爬竿等等。这些比试是整个寨的盛会,谁家的男人最霸气?谁家的牲口最给力?谁家的女人最靓丽?在这个娱乐不多的寨里,说不得就会成为人们未来一年的谈资,所以每家每户都卯足了劲儿参与这个盛会!
阿朵拉着阿葵在人群里穿梭,她的动作很是粗鲁,有好几个围观的人都被她一肘顶在腰眼上,痛得直不起腰。阿葵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要道歉,但感觉到旁边人投来的厌恶目光,她又自卑地低下了头。阿葵被阿朵拉着一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斗马的情况,旁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哟,这不是阿朵吗!怎么又带着你家丑丫出来遛弯儿啊?不嫌丢人吗?”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她叫赛金,是寨公认的美人,她和阿朵一样都穿着新裙带着漂亮的银饰,虽然说着刻薄的话,仍然美得跟朵花似的,和她一比阿朵就黯然失色多了。
阿葵的全名是紫葵,九黎人用紫葵的花作为粮食、榨取油脂,它给了九黎人温饱和富足的生活,所以被九黎人奉为神花,许多九黎寨都以紫葵为图腾。因为紫葵在九黎人心中的神圣感,肤色黝黑、面容丑陋的阿葵可算是为它吃尽了苦头。寨里以赛金为的这帮女孩,每次见了她都要嘲笑一番。这不,赛金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众女伴就跟着哄笑起来。阿葵下意识地往阿朵的身后缩了缩,阿朵脸色难看,像只斗鸡似的瞪起双眼不甘示弱地朝那貌美女孩回到:“赛金!阿葵叫这名字也不是她自己想的!你们别次次都这样行不行?!”说完阿朵就拉着阿葵远离了这群女孩。
“这阿朵是不是脑有病啊,成天跟那丑八怪混在一起,还帮她打抱不平?”一个穿着深红色褶裙的女孩奇怪道,赛金瞪她一眼,“你才有病呢!这阿朵的心思深着呢!你们都加起来也比不过她!”她旁边女伴的脸色都是讪讪的,赛金又看了阿朵一眼,冷冷得勾起嘴角。好巧不巧,阿朵此刻也往她这边看过来,两个女孩的视线在空中对撞,激起无形的火花。
“来了!来了!乌朗达少爷出来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年轻女孩的眼神都是一亮,迅速得将目光投向了斗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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