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院里那一株春桃开得正旺。余未寅定定的将她看着。这是自余庆丰死后，她头一次要出房门。也并非是她不想出，而是这要人命的咳嗽一点儿风都不能见。渐渐地，她也不想出了。那时候，她以为逃出来便是永远离开了苦寒地狱。可发生的这一切，又哪儿让她看到一丝光明了。
她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父亲死之前吊着一口气等她。却最终抱憾而去。
大丫鬟锦儿替她将外衣拢了拢，颇是担忧的说道：“小姐，今日的天寒气依旧不是很轻。若是可以，就不要去了吧。”
“无碍的。趁此机会，去看看我娘也好。”
自余庆丰死后，大夫人顾兰芝便是彻底断了尘念。每日在佛堂清灯苦烛。一，这大夫人要出家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即便是余巳易一连跪在佛堂前好几个时辰不停的求她，大夫人愣是不为所动。之后，这大夫人更是深居简出。余府中的人甚至都快要忘了这个府中还曾经有这么一位掌事的存在。
今日是十五。顾兰芝与老在天前便是到了渡寒寺去。今日这阖府上下一块儿去这渡寒寺，一是为了拜佛，二也是为了将老接回。好不容易有一次见自家娘亲的机会，余未寅怎也要牢牢把握住的。
“哎。大夫人也是执念。“
锦儿感叹着，又是替余未寅加上了一条水貂皮的围脖。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暖手炉递给了余未寅，颇是心疼的说道：“小姐您可不能再受冻了。这去渡寒寺掉的可着实远着呢。“
余未寅略是点了点头。此时，另一个丫鬟玲珑跑得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说道：“小姐，我糕点没取回来。方才上遇上那二夫人身边的秋明，她生生将我赶了回来，说是二夫人催得紧，叫我们快些出发。“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余未寅不搭话，仍旧是看着外头那一株奇艳无比的春桃，却是锦儿指责道。
“这二夫人自从接替了大夫人后，这些丫头也跟着鸡犬升天了。可怜咱们大老爷去的早，夫人又……“
“胡说什么呢。赶紧准备出门了。“
锦儿紧张的看了余未寅一眼，便是立刻将玲珑一推，愤愤的白了她一眼。玲珑自知矢言，畏畏缩缩的躲在锦儿身边便是再也不敢讲话。
可余未寅却好似什么都看不到似的，直到外头的春风将她吹的又是猛然一阵咳，玲珑又是委屈又是不忿的说道：“瞧都把我们小姐折磨成什么模样了。原本可是好端端的呢。如今这给我们的月钱，吃食，过冬的衣物都是削减。这不是明欺负到我们头上吗。“
这回，锦儿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
诚然，自打二夫人当家以来，这大房的待遇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明明是余家的嫡出大小姐，穿着打扮朴素也不去说了。这一身旧年过冬的衣服已然跟不上余未寅身体生长的速，显短了一截。可愣是没有新衣可替换。
却是余未寅笑着宽慰道：“无碍的。大丧期，穿得那么花里胡哨做什么。“
只是这刚走到大门口，便是来了一阵暖融融的春风。可这余未寅竟是连这样的风都嗅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哟。这不是我大妹吗。多日不见，这身体可真是越来越差了。你们这些丫头可真是不会服侍主。“
说话的，是余辰午。虽是早春，可他手中还是拿着一把摇扇。随即，却是将眼光看向了锦儿，上下打量着笑吟吟的说道：“锦儿这丫头可愈发生得水灵了。瞧瞧我这当初可真是走眼了。怎就没将你选到我这儿呢。“
随即，又是靠近一步就要用他那柄扇，去撩拨锦儿的下颚。被锦儿一个侧身躲过。
余辰午大笑着说道：“还挺呛口。大妹，你这丫头可真好啊。要不今天就让给二哥得了。“
“小姐……我只跟您。“
这余未寅还未曾开口。锦儿却是突然抹着眼泪求着。不为别的，若是真跟了余辰午真是完蛋，在他房中的丫鬟可真是苦不堪言，下人们甚是传言说这二少爷生生逼的一个新买进的丫鬟差点儿跳了井，性被发现的及时，可没两日这丫鬟便是被打发出了府。
余未寅拍了拍锦儿的手背，转而看着余辰午冷冷的说道：“还请二哥自重。“
“哟。如今一个丫鬟就叫我们大小姐这么护着。难道堂堂余家的少爷，在大小姐心中连一个丫鬟都比不过了？“
不知何时在余未寅身后的二夫人周若容吊着嗓说道。
余未寅回头淡淡的看着她，略俯身施了礼，道：“二婶说笑了。只是锦儿打小便服侍我左右，我缺了她可真不行。“
周若容轻哼了一声，便是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上了马车。远远还能听到余辰午戏谑的说着，“娘，我屋中的丫头可真没一个似锦儿这么水灵的。“
锦儿听在耳中，更是怕在心里。若是放在从前大老爷还在那会儿，自家小姐集万千宠爱，这二夫人哪里是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凌。
“小姐……“
余未寅又是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没事的。“
直到坐上了马车，锦儿浑身的颤抖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思前想后，她又是弱声的说道：“小姐，锦儿只是替小姐不值。“
又是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待姗姗来迟的余巳易上了她们这辆马车。整个余府的车队这才集体动身。
看着一如既往笑呵呵，壮实魁梧的余巳易，余未寅这才展露了笑颜，拉着自家大哥笑吟吟的说道：“大哥近来可好？“
那余巳易也不答话。只是抿着嘴在笑。脸上的肉堆在了一块儿，红扑扑的一扫了锦儿心头的阴霾，她笑道：“大少爷最近可有寻了什么好物件给小姐？“
余巳易猛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簪将将要放在余未寅的手中，却发现镶嵌在簪上那颗好看的玛瑙石竟是不见了。顿时，他拍着额头叫道：“怎么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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