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城下的挖煤军可苦了,头上一桶桶凉水浇下来,根本没法挡,门板能挡石头,可挡不住水,水滴飞溅之下,每人被浇个透湿不说,脚下也成了一片烂泥,几乎站不住脚。
当水开始结冰时,凿城更加困难,脚下的冰很滑,站立都困难,手上使不上劲,这且不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寒风一吹,个个冻得牙齿打战,脚上的鞋子也湿透了,冻得连脚都失去知觉。
而且城头还在不住地浇水。
农民军实在受不了,也不顾重赏了,纷纷撤回来。气得孙可望对着城头大骂不止。
城头的官军呵呵大笑,有的人朝着城下喊:“农民军兄弟们,攻不进来,上火了吧,冰茬子败火,管够,上来吃吧……”
城下的农民军也开始对骂:“今天攻不进去,还有明天,早晚要攻进去,到时候你可别吓尿了裤裆……”
此时城上城下一片骂声,洪承畴坐在敌楼下,捋须微笑,吩咐城上的值日官:“今天贼子们输了一场,短时间内不会再攻,不可松懈,利用这段功夫,加强守备,我想,他们下午还会攻的,那个时候如果还来凿城,就继续浇水。”
吩咐完了,他骑马下城,回总督府去了。
看着他从容的背影,城头的官军一个个胆气百倍,一边打扫城头,一边开始说说笑笑,对于士兵来说,主帅的精气神可以影响每个人,他们从洪承畴的身上可以清楚地得到一个信息:反贼永远也攻不进来。
此时已经快晌午了,城外的张献忠骂了几句,然后道:“先撤回来吧,这倒霉天气帮了这些龟孙子,等到下午,天气暖和些了再攻。”
于是民军开始收兵,死人的尸体能拖回来的拖回来,离城太近的,只好先扔在那里,而此时另两个城门的喊杀声也小了,看来罗汝才也没能得手。
众人回到大营,罗汝才也到了,气呼呼地说:“这城没法儿攻啦,老洪下令四门浇水,城根下像冰湖面,遛冰合适,站都站不住。”
张献忠看着他,哈哈大笑:“能把曹操给气了,看来洪承畴还是很有两下子。”
罗汝才也笑了:“看来只好等天暖和点了再攻城,眼下连梯子都架不起来了。”
此时营中开饭了,亲兵送上饭来,战时不摆酒席,端上来的是干菜粥,大馒头和腌萝卜丝,大家一边吃一边商议对策。
徐以显道:“洪承畴善于临机应变,奇计百出,是个劲敌,加上西安城易守难攻,短时间内要想拿下,实在困难,我看从地面进攻不行,要不要用掘子军?”
他所说的掘子军是挖地道的军队,早在三国时期,战争中就多有用到,其中最著名的战例就是袁绍用掘子军攻破公孙瓒的易京楼,而且在后世也经常被人们采用。
罗汝才想了想,说:“不太容易吧,首先得过濠沟那一关,濠沟有两三丈深,你挖得浅了,到濠沟就透光了,城上能够看到,挖得太深了,一来工程巨大,费时费力,二来天气这么冷,冰冻三尺啊,等挖进城里,只怕年都过了。”
李岩点头:“不错,而且我觉得官军援兵就快要到了,可别来个城下合围,那时候就被动了。”
张献忠道:“李公子说得对,可是想尽快破城,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李岩沉吟着:“围城打援怎么样?”
罗汝才一愣:“李公子是说,将主力撤出来,去打官军的援兵?”李岩道:“是啊,洪承畴调来的援兵,一定是精兵,只要将这些精兵击溃,西安城失了外援,早晚必破。”
徐以显摇了摇头:“好是好,怕的就是这些援军不是一路来,而是几路来,而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到时候咱们万一漏了几路,留下来围城的人马必遭大败。”
李岩道:“这些事,就要看打探消息的人了,只好多派细作与斥候,远出百里以外,探看动静。”
张献忠紧皱着眉头,他在想李岩的话,围城打援不是不可以,主要是张献忠心里有些不安。他在害怕,万一洪承畴调来的是曹文诏与左良玉呢?那可大事不妙。
在河南的时候,他曾经和左良玉遭遇过一次,只半个时辰,自己就损失了上千人马,要不是撤得快,死的人更多,听说曹文诏手下的关宁铁骑比左良玉的昌平兵还厉害,这二位冤家要是都来了,就凭自己和曹操的几万人马,能不能歼灭人家先不说,自己不被灭了就是大幸。
罗汝才看出来他的担心,因此不同意李岩的话:“徐先生说得对,明军的援兵一定是骑兵部队,行动迅速,万一咱们截不住,城下的人马就完啦。兵分则力弱,与其这样,倒不如全力猛攻西安城。”
张献忠想了想,最后说道:“这样吧,李公子的话也有道理,咱们就取个中,官军援兵一时还到不了,且不去管他,多派人去盯着就是,眼下先猛攻西安,龟孙子们浇水,想将城冻起来,咱们就先不凿城了,还是爬城,传令下去,在云梯下面安上铁钉,以便能在冰面上架起来,吃过午饭之后,将所有的云梯都用上,四个城门,四面城墙,几百架云梯一起攻,一刻不停,就是用人垫,也要垫进西安城。”
此时的华阴城中,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
子义已经成为秦军的将军,正集合了手下的几个都尉,商议军情。他们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左良玉的人马日夜兼程,刚刚进入潼关。
左良玉这么急是有道理的,西安城虽然坚固,可城中人马不多,要抵挡几万农民军,并不容易,一旦援军去晚了,西安城被攻破,洪承畴被杀的话,他与曹文诏等驰援西安的将军们都要被重责。洪承畴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他要死了,陪葬的人肯定少不了。为了让自己的脑袋还能留在肩膀上,左良玉拼了命一般往西安赶,而且他知道,曹文诏那边也是一样。
按照与张献忠等农民军事先定好的,秦军要阻击左良玉的人马,不让他们顺利地赶到西安,但是范雎已经秘密与洪承畴约好了,准备出卖民军,但这些事只有范雎和子义知道,别人都被蒙在鼓里,怕的就是他们知道内情之后,鼓噪起来,坏了大事。
因此当官军快来的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子义这才招集军官们开会,研究对策。
李敢当然也被请来了,此时在军中,他的威望仅次于子义,李敢看着地图,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子义问他:“军大夫,你看我们应当如何作战?”
李敢这才开口:“来的是左良玉,这个人在河南的时候,我听说过他,作战勇猛,作风凶悍,手下的兵将也是如此,乃是一支精兵劲旅。探子报说,左良玉的人马不下五千人,而且全是骑兵,攻击力极强。眼下华阴城中的秦军不足五千,而且多是步兵,正面迎击的话,要吃大亏。而左良玉驰援西安,一定不会来攻我们。只是要赶快通过。”
边上一个都尉道:“那咱们只能放他过去?”
李敢道:“当然不是,左良玉若过去,西安城下的农民军就危险了,咱们那样做,就是失信于人。”
他只说出了一半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结义兄弟李岩还在西安城下。上一次失散的时候,李敢就十分悔恨,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个兄弟遭遇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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