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敬瑭会面的人正是住温。
住温说道,“我帮你修好战甲,你跟我打天下,你考虑考虑。”
石敬瑭沉思了很久,双膝跪倒说道,“属下拜见主公。”
住温洋洋得意,一阵的哈哈大笑,说道,请起。“
石家堡内,大唐皇帝的临时行宫内
大臣刘崇望吓了一跳,跪倒地上道:“现在外面常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待微臣调查清楚,再禀告圣上。”
一声冷哼,来自殿门处,接着有人喝道:“满口谎言!”
众人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望去,赫然惊见高兵一身武服大步走进来,旁边还有另一位高昂英俊的中年男子。
钱柳和杨密眼中立即射出深刻的仇恨,同时心叫不妙。
杜让能、刘崇望和韦昭度三人则立时脸无人色,他们早有布置,若高兵等任何人入宫,必须先得他们许可,现在他来到跟前他们才知道,形势不妙,可以想见。
门官这时才懂得高唱道:“右屯卫将军偕少监进谒圣上。”
两人看都不看刘崇望、钱柳等人,径自来到殿心,行完叩见之礼后,长身而起,站到与他们相对的另一边。
杜让能移往唐昭宗座前,而护守在龙座两侧和后面的近卫都紧张起来。
唐昭宗似仍不觉察双方剑拔弩张之局,讶道:“高将军为何指刘卿家满口谎言呢?”
刘崇望跪地哭道:“圣上请为微臣做主,微臣对圣上忠心耿耿,若有一字谎言,教微臣尸横荒野。”
高兵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首次落在钱柳和杨密处,闪过森寒的杀机,淡淡道:“从前李克用在山东长白,现在他已到了历阳;马殷从前算得甚么,现在却聚众石家堡之北,随时南下。圣上之所以全无所闻,皆因被奸臣环绕,四方告变,却不代为奏闻,贼数实多,却被肆意诳减。圣上既闻贼少,发兵不多,众寡悬殊,贼党其势日盛,甚而刘谦作反之事,天下皆闻,唯独圣上给蒙在鼓里。”
韦昭度亦扑倒地上,哭道:“圣上勿听信馋言,想造反的人就是他。”
唐昭宗显是乱了方寸,忙道:“两位卿家先起来,朕绝不会让尔等含冤受屈的。”
高兵和高智不屑地冷笑,看得钱柳和杨密的心直沉下去,知他们已控制了大局。
刘崇望两人仍不肯爬起来,哭告道:“昨天微臣曾向圣上献上住温高兵合约,正是……”
高兵哈哈笑道:“甚么住温高兵合约,是否这本鬼东西呢?”
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正是那本住温高兵合约。
这时连唐昭宗都知两人来意不善,怒喝道:“人来!替朕把他们拿下。”
惨叫声起,只见守门的近卫东仆西倒,鲜血四溅,一群人冲了进来,带头的是几名身穿将军衣甲的大汉,与高兵兄弟会合一处,占了大殿近门处一半空间。
群妃登时花容失色,纷纷往后面躲去。
杜让能则和数十近卫拥出来,挡在唐昭宗身前。
刘崇望和韦昭度吓得泪水都干了,连爬带滚躲到杜让能身后。
只剩下钱柳和杨密立在双方人马中间的两旁,幸好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唐昭宗身上,没有人理睬他们。
杜让能大喝道:“石敬瑭,你想作反吗?还不放下兵器?”
带头进来的石敬瑭竟笑起来道:“将士思归,末将只是想奉请圣上回京师罢了,杜将军言重了。”
唐昭宗站起来戟指喝道:“朕待你们一向不薄,为何今天竟来逼朕做不情愿的事。”
高兵冷哼道:“圣上遗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老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更复专任奸谀,饰非拒谏,若肯悉数处死身边奸臣,回师京城,臣等仍会效忠,为朝廷尽力。”
唐昭宗色变道:“真的反了,谁是指使者?”唐昭宗大嚷道:“给朕将他们全杀了。”
钱柳一拉杨密,运功飞退,“砰!”的一声破开窗楠到了外面。
此时殿内杀声震天,夹杂妃嫔宫娥太监的呼叫号泣,混乱得像天塌下来的样子。
钱柳和杨密脚未沾地,漫空箭雨已朝他们射来,显然除了寝宫外,整座石家堡都在悄无声息中落进高兵和他率领的叛党控制中。
这百来枝射来的劲箭,都是蓄势以待下发出来的,又狠又准,恐怕宁道奇亲来,亦要格挡得很吃力。
钱柳和杨密大骇下,就在落下的势子将尽时,猛提真气,四掌虚按地面,竟在触地前再腾空而起,不但躲过了箭雨,还成功投往殿旁御园的林木中。
一阵喊叫,无数头扎白带的叛兵由林里杀出,截击两人。
刹那间两人已陷身敌阵,给冲得分了开来。
林外全是火把,喊杀连天。
杨密挥拳击倒两人后,抢了一把长刀到手,健腕一沉,长刀到处,一股强大刀气透锋而去,登时有三人往后栽跌,倒毙当场。
趁此良机,杨密蹿上一棵树上。
只见林外四处都是互相追逐杀的人,有几处殿宇冒出火头浓烟,遮得日月无光。
在火光的照耀下,石家堡变成人间的杀戮地狱。
两个叛兵中的好手追上树来,给杨密连环刀发,溅血掉下。
劲箭声响,杨密无暇找寻钱柳的所在,腾空而起,竟一下子破纪录地横过七、八丈的距离,落到榆林的边缘处。
十多名叛兵扑了过来,杨密闪电掠前,避免陷身苦战,手中长刀精芒电闪,迅疾无伦地劈出三刀,登时又有三敌仰跌毙命。连他自己亦想不到手底下如此厉害。
两支长矛从后攻至,杨密不用回头观看,只凭感觉向左右摇晃,便间不容发地避过敌矛。
接着一个闪身,突围而出。
一声厉叫,从左方三十丈许远处传来。
杨密认得是钱柳的叫声,知他遇险,心中剧震时,再不能保持井中水月的境界,登时给一个从暗里窜出的叛兵长矛刺在胁下要害。
就在矛尖触衣的刹那,杨密回过神来,虎躯猛扭,运功发劲,原本致命的一矛滑了开去,只能挑破衣衫,划出一道至背而止的血痕。
杨密一抖长刀,劈中叛兵脸门,一声暴喝,再越过了十多名敌人,点地即起,望钱柳叫声来处扑去。
火光掩映下,一群三十多人的叛兵正围着钱柳厮杀,其中一人赫然是高智,只见他每出一剑,都使得钱柳运矛吃力应付,予其他人可乘之机。
杨密见钱柳浑身鲜血,脚步不稳,知他再撑不住多久,一声狂喝,人刀合一,刀法决荡,舞出一片刀光,如怒涛骇浪般往高智射去。
高智本要在两三剑内取钱柳之命,再去找杨密,见到他自己送上门来,大喜下放了钱柳,腾身而起,迎向杨密。
杨密早把生死豁了出去,心中无惊无惧。
“当当当!”
两人在空中错身而过,交换了三招。
高智宝剑点上杨密长刀时,已知不妥,只觉对方灼热无比的真气透刀而来,刹那间往他经脉攻去,自己的冰玄劲气竟似给对方奥妙无比的真气天性相克,抵挡他不住。
他的功力虽远及不上高兵,但比杨密深厚,提一口真气,化去了对方最少一半入侵的劲气,右手宝剑施出精妙绝伦的手法,荡开长刀,侧砍杨密颈项,但气势再不若先前凌厉。
杨密夷然不惧,左掌平伸,准确无比地由下而上,竟分毫不爽地将他的宝剑托开。
高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方明白为何高都和高敌都在两人手下吃了大亏,而兄长高兵则三令五申,要他绝不能容两人生离此地。
风声骤响于背后。
由于两人是凌空交战,此时杨密已来到他背后。
高智哪想得到杨密的刀快得这么厉害,竟能及时反手回刀,疾劈后背。
高智不理体内仍在激荡不休的气劲,猛咬牙扭身,及时架挡杨密这一刀。
“锵!”
高智一声惨哼,口喷鲜血,连人带剑给杨密劈得倒飞开去,背脊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处,伤上加伤,这才滑落地上。
杨密也不好受,被高智反震之力冲激得差点经脉爆裂,五脏出血,幸好他多次受伤,早有经验,在落地前的刹那,勉力催动能把人起死回生、来自长生诀奇妙无比的先天真气,化去了高智那霸道的冰玄劲气。
“蓬!”
杨密重重掉在钱柳脚下。
这般交锋双方都是全力出手,胜负立分。
钱柳领教过高智的厉害,还以为杨密死了,急怒之下不知哪里来的神力,长矛左挑右拨,杀得敌人东歪西倒。
一人想从后偷袭,给钱柳旋身疾挑,登时带着一蓬血雨,飞跌丈外,其他人都为他威势所慑,又少了高智押阵,骇然退开。
钱柳一阵天旋地转,知自己失血和耗力过多,已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一声长叹,以为兄弟俩要命丧于此时,杨密弹了起来,大喝道:“上背!”
钱柳大喜叫了声“好小子”,抛掉长矛,扑在杨密背上,手足缠个结实。
杨密运气喷出一蓬鲜血,胸口回复畅顺,斜冲而起,先点在一枝横伸出来的树枝处,借方弹起,投往十多丈外一所楼房的瓦背上。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叛军要追时,他早背负钱柳没于屋脊之后。
长笑由远而近。
高兵凌空掠至,喝道:“哪里逃!”
杨密听到高兵的呼叫声,知道若给追上,必无幸免。忙往下跃,到了躺满宫娥太监的天井处,蹿向房子里。
高兵哪想得到杨密够胆躲进屋内去,仍奋力在上方掠过,到别处搜寻两人踪影。
屋内哭声震天,十多个叛兵正把几名宫女按在地上干那禽兽恶行。
杨密忘了自身安危,使劲挥刀砍杀,赶散了叛兵,但那几名宫女亦已奄奄一息。
另一群叛兵拥了进来。
杨密暗提一口气,背着钱柳破窗而出。
钱柳在他耳边呻吟道:“佛塔!”
杨密会意,只朝阴暗处疾走。
这时皇宫大部分建物都陷进火海里,碰上的都是来回搜索的叛兵。
杨密施出逃生本领,蹿高伏低,往东南角的佛塔驰去,遇上他们的叛兵霎眼已不知他们到了哪里,欲追无从。
钱柳此时气息渐趋微弱,手足乏力,杨密人急智生,忙借双方胸背交贴之便,把真气源源输进钱柳体内。
佛塔在望。
蓦地一声冷哼,自后传来。
两人认得是高兵的声音,都魂飞魄散。
钱柳想松开手脚,好让杨密独自逃生,却给杨密反手搂着,倏地横移,避过了高兵一记隔空掌,然后蹿进了一座正在起火的宫殿内。
高兵已大获全胜,刚手毙了死敌杜让能,哪肯陪他们冒险,跃上殿顶,心中正想看你们何时走出来,就是你两个小子丧命的时刻,不料一团烈火却由殿后冲了上来。
高兵定睛一看,原来是钱柳拿着一截着火的木条,用力挥舞,乍看还以为是一团烈火,长啸一声,全力下扑。
钱柳得杨密输入能与他内功相辅相成的真气,回复了部分气力,回头见状大笑道:“高兵你来得好!”
右手一扬,运劲迫出火屑,登时万点火热屑,像一蓬雨般朝高兵迎上去。
若只是火屑,高兵自问可受得起,但其中还含着钱柳发出的真劲,则是另一回事,若为此损毁了容貌,纵杀了他们都得不偿失,暗叹一声,横移开去。
就藉这一耽搁,两人蹿入佛塔下的竹林里。
两人过处,火头四起。
高兵气得七窍生烟,知是钱柳随手放火,阻他追截。忙运起玄功,趁火势未盛前,冲入林内。岂知这几天风高物燥,兼之钱柳又故意挥动火棒,舞出火屑,火随风势,风助火威,刹那间大片竹林烧得“噼啪”作响,使高兵要改采迂回路线,绕道入林。
最令他头痛是着火的竹林送出大量浓烟,使他一时完全把握不到两人的位置。
蓦地大笑声由上方传下来,钱柳呱呱大叫道:“高兵,你那臭头暂且交由你保管,小心点啊!不要未得我们动手就给别人拿了。”
破空之声随即响起,高兵心中叫糟时,石家堡墙外的护城河“扑通”水响。
高兵掠往墙头时,火光映照下的护城河平滑如镜,两人已消失无踪。
回首后望,整个石家堡都陷在火海里,浓烟把星夜全遮盖了。
“皇上死了!”
整个石家堡沸腾起来。
石家堡的大火,将这座大城的半边天空染个血红。
街上不时有叛兵策马驰过,高叫:“唐皇死了!”
有人怕得找地方躲起来,有人却鸣放鞭炮大事庆祝,年轻力壮者则拥往石家堡去寻唐昭宗的尸体,要把他烧戮泄愤,又或希望能在叛党的手上分得一点唐皇遗下的财宝残余。
官家的粮仓都给撞破,抢掠一空。
竟有叛军趁机进入民居掳掠,与居民发主冲突,整个石家堡乱成一团,高兵等都控制不了。
钱柳和杨密深身**的,竭尽全力才从护城河爬上岸来,朝外城去水道的方向摸去。
街上一群群暴民正联群结队,拿着棍棒刀枪,一见落单的唐兵便冲上去动手,完全不理他们是否属杀了唐皇的英雄,显示出他们对唐兵和官府的深恶痛绝。
杨密扶着钱柳勉力在街上走着,挤过一堆堆赶热闹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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