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霸远远已瞥见地上温婉的尸首,瞥见脖架七剑的狂虎,更瞥见举刀欲劈的王潮,无论多么疯狂,也随即明白发生何事!
他的愤怒已达顶点!他恨得牙要紧咬,迸裂出血,他远远向王潮暴喝:
“禽兽!我要你的脸与你的心同样丑陋!”
暴喝声中,杨天霸牙根迸出的鲜血,随着喝声向风雪中四洒,但其冲势丝毫未减,依然如狂牛般向王潮疾冲!
王潮当场吓得魂不附件,慌不择路奔逃!马殷与刘谦虽未知来者是谁,但马殷眼见杨天霸疯势汹汹,为免功亏一篑,当下高呼:
“风月重重!”
四字一出,当中四十九名门下立即挺剑而上,团团把杨天霸围在中心!
众门下不住在杨天霸身边移身走位,杨天霸却一边前冲,一边嘿嘿笑道:
“好阵!可惜普天之下,没有一个阵可困住老子,破!”
“破”字如雷送出,杨天霸猝地把战雄刀横挥,寒光一闪,正是“傲寒六诀”之——
“冰封三尺”!
天下所有阵法,无不以诡奇之方位移动,以求扰敌困敌,“风月重重”固不例外!
今夜,这个战无不胜的大阵,将遇上所有阵法的克星!
真正的克星!
就在寒光闪过的刹那,为首七名弟子骤觉被刀中寒气一侵,全身登时僵止不动,接着寒光再闪!
七股滔天血温突从七人腰际喷出,七人一同惨呼一声,七个上肢当场离开,下身跌到地上,惨遭拦腰斩杀!
这一刀,不单是所有阵法的克星!也是所有人的克星!
马殷惊见来人出手如此凶残,心慌意乱之余,忽听背后另一风月重重阵亦传来兵刃白白之声,连忙回望,只见一细小身影正以诡奇步法于阵中游走,身似旋杨,正是那个长发小孩。
原来杨天霸终凭满腔愤怒而自行冲开所有穴道,且向雪岭下发足狂奔。杨行密当然再难制他,惟有紧追其后而至;并乘众人分神间闯入另一阵内,企图一举救出狂虎!
马殷见形势不妙,当即叫道∶
“快拿下那小子!”
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杨行密此时的轻功修为已突飞猛进,快得惊人,众门下一时之间岂能擒住他?胁持狂虎的七名弟子骤觉眼前一花,手腕穴位已被杨行密一点,虎口一麻,七剑同时脱手!
杨行密连忙道∶
“叔叔,快走!”
狂虎向杨行密微微一笑,道∶
“孩子,谢谢……你,但我……还有……一事……未了……”
随即也不顾阵中剑来剑往,兀自拉着杨行密便向阵外温婉的尸首冲去。
杨行密顿时明白狂虎的心意,只是形势如此危急,狂虎仍然眷恋关温婉,杨行密瞧着不禁区眼眶一湿,心想∶
“狂虎叔叔原来如此喜欢温婉姑娘,那她实在比我爹幸福得多了!可是狂虎叔叔又为何偏要否认自己是为接近她而回来此地?为何不坦白说?唉……”
杨行密虽已较寻常小孩懂事,但如此错综复杂的情愫,纵是当事人也未必完全心领神会,何况是个年仅十一的小孩?他哪会明白,若一个人的脸已弄至如斯田地,如果真的爱她,那么……
就在杨行密与狂虎差点便冲出风月重重之际,猝地,马殷闪至阵前,金剑一挥,便把二人逼回阵内,自己亦一同纵身入阵,带领阵中四十九名门下围攻,转瞬间,令二人脱身不得!
幸而其弟刘谦仍在提剑犹豫,裹足不前,因为━━
一切的变故实在来得太急太快!
快得就像是杨天霸那柄━━杀人的刀!
正当众人混战之间,蓦地又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继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呼叫声!
这一连串的叫声,其实是由十多人齐声而发!激战中的马殷连忙斜瞥另一风月重重阵,见阵中十数名门下赫然被杨天霸一刀齐颈斩下头颅,十多道血箭登时射上半空,宛如人间地狱!
杨天霸此际俨如地狱之王,正于这地狱中狂嚎狂叫∶
“禽兽!你刚才的威风在哪?你快给我滚出来!”
嚎叫声中,一挥刀又把十数名扑前的门下斩杀,直如斩瓜切菜般,所向披靡!他口中的禽兽当然王潮!这个狐假虎威。欺善怕恶的畜生,早已不知躲在哪儿瑟缩!
与杨行密二人周旋着的马殷本以为今夜必可大功告成,殊不知横里杀出一个疯不可挡的杨天霸,真是始料不及!就在其惊愕之间,杨天霸仍在不住的杀杀杀,不出数刀,整个风月重重阵的四十九名门下已悉数给他杀个精光,一个不留!
杨天霸杀罢众人,忽地翻身一跃,便跃进杨行密、狂虎与马殷身处之阵中,兀自狂叫道∶
“禽兽!你快给我滚出来!你快给我滚出来!”
但王潮这等贪生怕死之徒又岂会留在阵中?杨天霸见找王潮不着,益发疯狂,一挥刀又把数名门下斩杀!
阵中的杨行密及狂虎虽亦想全身而退,见杨天霸如此杀法亦觉凶残不堪,杨行密忍不住嚷道∶
“爹,算了!我们还是先冲出阵外再说!”
可是杨天霸一怒难收,充耳不闻,继续杀戮,顷刻血花铺天!
猝地,一直领着门下的马殷纵身一跃,竟然跃出阵外!
杨天霸正杀得日月无光,根本顾不得他的来去,但狂虎与杨行密对马殷的反常举动不禁感到奇怪,惟因忙于应付前仆后继之狂马门众,也是无暇多想。
马殷跃出阵外后即奔往五丈之外,向来道貌岸然的脸上崭露出一丝罕有的狞笑,接着伸手入怀掏出一颗金色的。如桂圆般大小的东西!
一颗金色的珠,金如明月!
整个雪岭上的人,只有刘谦因不屑围攻狂虎等人而呆立一旁,故此一眼便瞧见其兄掏出的那颗金珠,霎时脸色大变,仿佛看见末日即将降临似的!
他惶然扑至其兄身畔道∶
“大哥,千万不能使用”月雷“原来这颗小小的金珠唤作”月雷“,乃是狂马门镇门之宝,本由火药提炼而成,但这颗小小金珠的火力远比火药高出百倍,一颗足以夷平一个山丘,难怪刘谦甫见其兄取出月雷,立知事态不妙!
但到了此情此景,马殷之门主风范荡然无存,他狞笑道∶
“嘿,如今我们已势成骑虎,若给这疯子继续杀下去,就连我俩亦会给其诛杀!横竖功败垂成,不若牺牲‘大我’,成全‘小我’!”
他口中之“大我小我”,刘谦当然明白!此际整个风月理重阵在众人激战之下,已不知不觉移抵崖边,倘若马殷欲以“月雷”击杀杨天霸等三人,如今固然是千载良机,可是月雷一出,整个断崖势必崩塌,阵中仅余的二十余弟子亦必会堕进万丈深渊之下!
马殷不顾劝阻,手里一扬,欲把“月雷”掷向阵中的杨天霸等人,孰料刘谦终也按捺不住,闪电出手抓着他的手腕,道∶
“大哥,你要杀狂虎来重振门威已不应该,如今为了一已私欲,竟连忠心为你卖命的兄弟也亲手干掉,这次我绝不能坐视!”
马殷如箭在弦,本想使劲挣脱其弟制肘,谁知刘谦死也不肯松开半分,他不禁大发雷霆,叱喝∶
“二弟,别再婆妈!快放手!”
但是刘谦为救众人,豁出了毕生功力紧抓其手,就在二人纠缠之间,陡地金光一闪,其中一人“吼”的一声,登时血花四溅!
刘谦整条右臂赫然被马殷挥剑齐肩砍断,血淋淋的掉到地上,他的人亦痛极而倒!
他做梦也没料到其兄会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废掉他的右臂,兀自震惊∶
“大……哥,你……好……狠……”
马殷纵声笑道∶
“嘿嘿,要图霸业必须心狠手辣,自古名门正派的掌门,谁不是践踏弟子尸体而扶摇直上?我已对你格外留情!”
笑声方罢,也不再与其弟多说半句,手腕一扭一扬,顿把“月雷”向杨天霸等人激射而出。
激战中的狂虎无意间朝马殷一瞄,乍见一道金箭般的光芒如电射来,心头一惊,连忙一爪提起身边正与众人缠斗着的杨行密,高呼∶
“走!”
杨行密仓卒间不知就里,但觉得狂虎爪上劲力像已汇聚全身真气,未及惊愕已被狂虎奋力一抛,小身儿骤如断线风般向阵外翻飞!
与此同时,杨天霸蓦地回头一望,只见一道金光直飞过来,若是一般刀客当然先避为快,但杨天霸岂是一般刀客可比!
他是群刀之首,他是淮西雄刀!
绝不退后的淮西雄刀!
他意态更疯更狂,暴喝一声∶
“卑鄙,以后我改名叫霸天,我再也不叫杨霸天这个晦气的名字了。”跟着想也不想,迅即劲运全身护体,手中战雄刀已朝射击来之月雷劈去!
狂虎惊呼∶
“别……轻举……妄动……”
可是他距杨天霸足有十步之遥,要阻止亦来不及!
“当”的一声!
战雄刀冰冷的刀光劈中了月雷的金光!
接着爆出了一声绝天灭地的━━
“轰”然巨响!
就像是敲起了一声断魂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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