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深信没有错怪自己的儿子,白居易但觉再说下去也是徒然,反会使气氛变为僵局,于是一手举起晁玉浓适才所斟之酒,笑着道∶
“无论如何,我白居易在生一日,你和柳柳便不用为生计而发悉!今夜是我俩的好日子,别尽说烦忧之事!来!晁玉浓,让我俩先干了这一杯!”
晁玉浓瞧见他一脸款款深情,心中不无感动,当下化涕为笑,也举酒与他碰杯。
晁玉浓不敢让世人知道这是宣宗上皇的儿子李柳,也不敢是说自己是宣宗上皇的女人,只说前夫姓钱,儿子名叫钱柳。
当然白居易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一切,默默的配合着,只说孩子叫钱柳
这个女孩子人,毕竟还是有点福气的。
可是,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可有这点福气?
就在二人成亲的翌晨,钱柳一大清早已被福嫂领往白家大堂。
只见厅堂之上,左右放置两列酸枝台凳,气派清雅,大有豪门风范,白家的排场倒也不少。
其实在此数年间,白家庄渐渐在江湖中打响名堂,庄主白居易的一手白家剑法,实在功不可抹!
厅堂中央,正坐着魁梧伟岸的白居易,和他那新过门的妻子晁玉浓。
二人身畔分别站着两个小孩,一长一幼,长的年若十一,幼的约莫十岁。
白居易一见钱柳,登时眉开眼笑,招手道∶
“好孩子,你过来。”
钱柳缓缓走近,白居易此时才发觉他步履很慢,仿佛每一步均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蹭出,以防会掉进陷阱似的。
好不容易才等到钱柳至自己眼前,白居易道∶
“柳柳,我惠要见你,其实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他直视着钱柳,钱柳却没有回望他。
“从今天开始,你已名正言顺地成为白家一员,希望你能够和大家和睦相处!”
钱柳小脸上未有泛起半丝喜悦之色,白居易只觉是意料中事。
他接着道∶
“不过,入乡须得随俗,你既已成为白家之人,若再继续唤作钱柳的话,恐怕有点儿那个,更不知世俗人将如何看你……”
问题当然来了!白家庄怎能养育一个姓钱的孩子?世俗人不免诟病。
白居易语音稍顿,续道∶
“故此,你须得另取一个名字。柳柳,你明白吗?”
钱柳本没留意他在说些什么,此际乍听要另取别名,霎时面色微变。但白居易已将身旁两个男孩拉过来,道∶
“这个是我的长子白阿悲,这个是二儿白阿崔,他们的名皆是以觉为本,梧桐为别。”
钱柳消然瞧着白居易的两个儿子,二人脸上透发一股骄横之气,紧盯着钱柳,目光极不友善。
白居易道∶
“你原名中字为柳,不若以后便叫作‘白柳’,意下如何?”
白柳?
钱柳完全没有反应。
晁玉浓一直在旁静观,她本来早已答允白居易不会难为自己儿子!但目睹钱柳对白居易不瞅不睬,心中难免有气,忍不住插口道∶
“柳柳,怎么不回答你爹?你不喜欢么?”
就着猛然揪着儿子的衣襟。
钱柳冷冷的望着她,没有抵抗。
晁玉浓愈看他这张脸也,心中火气愈是上升,恨恨道∶
“我就是最讨厌你这副德性,你总是冷冷的望着我,好像我并非你的娘一样!我命你!快些回答你爹!”
钱柳看来遇强愈强,更不开口。
晁玉浓忍无可忍,破口骂道∶
“好!你不答,我总有法子要你张开尊口!”
说不及那时快,举掌便朝钱柳脸儿狠狠掴下!
这一着出乎白居易意料之外,想不到晁玉浓竟对儿子如斯怨恨,真的说打便打,毫不留情,就连福嫂及白居易的两个儿子亦感愕然。
“□啪”一声,钱柳的小脸结结实实地受了一记耳光。
晁玉浓正要回掌再掴,倏地,白居易那熊掌似的巨手抓着她的纤纤玉手,劝道∶“浓,别对孩子那样凶!”
晁玉浓打得性起,勃然反问∶
“你还维护着他干吗?他适才上前时还没张口叫你一声爹呢!”
白居易给她说着痛处,立时脸色一红,苦笑道∶
“浓,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怎可在一时之间完全接受事实?我们为人父母者,好应体谅他才是。”
晁玉浓见他这样袒护自己儿子,也是无话可说,逼得硬生生缩回手掌。不再多话。
白居易望着钱柳颊上那五道如血般的指痕,怜惜地道∶
“孩子,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此处一一切,可是人的一生,总有无数失望,悲哀和变更,无论你多不愿意,还是得接受它,面对它。因为……”
他一过说一边扳过钱柳小小的身子,一字字道∶
“这变是命!”
他一番苦口婆心之言,其实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明白自己处境,得以从容过活;然而,他亦早已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明白!
因为,钱柳已经别过了脸。
这样又过了数天,白家庄的一切如常,仍旧人来人往。
婢仆们全都没有发觉庄内多添了一个孩子━━白柳。
相反,众人却得悉新的庄主夫人名为晁玉浓,因为她经常差使他们干这干那,白家庄上上下下都给其差使过了。这个略具资色的女子,一朝飞上枝头,立以凤凰自居,急不可待地炫耀夫人威杨,众人只有惟命是从,给她指得东奔西跑!
只有福嫂最是愤愤不平,这个老婢本是负责白家少爷们的起居饮食,她清楚知道晁玉浓并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
新少爷已经在房中躲了三天,三天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新夫人亦从没前来找过儿子,她的心,不知去了哪儿?
最令福嫂感到讶异的是,新少爷年纪轻轻,意可不言不嚷,不笑不闹地坐在房中闷了三天!三天,真不知他是如何度过?
故此,福嫂除了给他送上饭菜外,有时候,也会走进房内逗他说话,以免这孩子给闷坏了。
然而,钱柳却像是哑子一般,毫不答话,对她在房中的走动视若无睹,只是静静的坐着,俨如木人。
真是静得可怕!
幸好在第四天时,他忽而自行走出花园,不过也没往四处闲逛,只是坐地园中的一块大石上,仰首眺着天际的白柳发呆。
福嫂见他终于踏出花园,私下暗自高兴,连忙到厨房为他准备午饭。
于是,麻烦便找上门来。
钱柳坐了一会,倏地,一头小狗一边“汪汪汪”的吠着,一边发足朝他这方向奔来。
但见小狗神色怆惶,遍体鳞伤,显然是刚刚给人毒打一场,此际慌不择路,急急窜至钱柳身下的大石后面匿藏!
就在此时,两名小孩手持木棒木棒追赶而至,正是白居易的儿子━━白阿悲和白阿崔!
他俩似是冲着那头小狗而来,但追至此处突然失去它的踪影,白阿悲不禁怒叫∶“呸!那头上杂毛当真斗胆!本少爷只是想吊它来瞧瞧怎生模样,反给它咬了一口,不好好揍它一顿实难消心头之恨!”
白阿崔附和道∶
“这太便宜它了!依我看,最好将它拆骨煎皮,然后煮了来饱餐一顿!”
白阿悲嘿嘿一笑,道∶
“好!那我们快搜吧!”
二人遂于园中四周继续搜寻,自然发现钱柳正坐在大石上。
白阿悲走到钱柳跟前,道∶
“喂!油瓶,你见否有头小狗跑过?”
出口已是异常轻蔑。
其实小杂毛早躲到大石之后,钱柳却连半根眉毛也没跳动一下,是怕因此而泄露小杂毛的行踪?还是他根本便对任何事漠不关心?
他平素绝少说话,现下悟觉又出言不逊,他更是惜字如金。
白阿崔此时亦上前帮口道∶
“我大哥在问你,你怎么不答?别老在装神气了。”
白阿悲道∶
“二弟,他并非在装什么神气,而是根本就是小杂毛的同类━━小杂种!”
白阿崔道∶
“哈哈!无怪乎爹爹和他说话时,他有口难言啦!原来是狗口说不出人话来!”
他俩兄弟一唱一和,冷言冷语,钱柳听了一会,便从石上跃下,迳向自己的房间走
。
白阿悲和白阿崔岂会让他走得那样容易?二人身形一展,前后将其围拢,白阿悲闪电般捉着钱柳的左臂,暴喝道∶
“小杂种,我看你一定知道小杂毛滚到哪儿?快告诉我们,否则……”
就在三人纠缠之间,那头小杂毛可能见白阿悲和白阿崔正在分神,于是乘隙从石后奔出,向着来处跑去。
白阿崔目光锐利,一见是小杂毛,急忙呼道∶
“大哥,小杂毛就在那边!”
白阿悲乍听其弟所言,立时放开钱柳。二人正欲发足穷追,忽地同给钱柳从后紧抓背门,两兄弟一个踉跄,向前摔倒,身后的钱柳亦随之仆跌!
白阿悲瞧着小杂毛愈跑愈远,大怒道∶
“狗娘养的,刚才定是你护着那头畜生,你作死么?”
呼喝间已举起手中木棒向钱柳挥去。
白柳(钱柳)虽然仅得五岁,惟亦不慌不忙,翻身避过,白阿悲这一棒竟然误击在白阿崔小腿之上。
白阿崔痛得呱呱大叫,钱柳正欲站起来,却给白阿悲拦腰紧抱不放。
纵然钱柳长得较同龄孩子高大,动作亦甚敏捷,可是毕竟没有武功底子,而且一个五岁孩子的气力终究不及十一岁的孩子,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
白阿悲道∶
“嘿!想逃?白阿崔,快用拳头揍他!”
白阿崔呆立当场,不知如何下手,颤声问:
“大哥,若然此臭小子有些损伤的话,恐怕其娘亲发现后怪将下来……”
白阿悲道:
“怕什么?他娘亲那回也想揍他一顿,也许她知道后还会拍掌叫好呢!你快给我使劲的揍!”
白阿悲既如此说,白阿崔的胆子也壮了起来,随即挥拳向钱柳的身上和脸上狂揍,霎时间,“□□□”的声音不绝于耳,可知力道甚猛。
拳拳到肉!步惊去紧咬着牙根忍受着!他绝对没有呼痛,没有求饶,只是狠狠地睁着眼睛,眼神中流露着一股冷意。
这股森森冷意,瞧得那正在动手的白阿崔亦不禁好生心寒,不敢再打下去!
白阿悲刚想问他为何停手,突闻一阵脚步声从花园另一面传来,原来是白居易恰巧经过。
二人眼见来者乃是父亲,顷刻鸡飞狗走,往园子另一方急遁而去。
仅余下钱柳独自一人挺立园中,他,并没有因痛楚而倒下!
白居易远远已瞥见自己两个儿子儿子鬼鬼祟祟的离去,走近一看,见步尺柳满脸瘀痕,不免一愕,道:
“啊!六六,你怎么了?”
他连忙察看这个孩子的伤势,不由得皱眉道:“出手如此狠辣,是他俩兄弟干的吗?”
钱柳默然不语。
白居易道:
“既已干得一次,第二次必定随之而来。我现下就去好好教训他们,好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说着掉头欲去。
突然,一只小手捉着他的衣角,正是钱柳的手!
白居易微微一怔,道:
“难道你不想我教训他们?”
钱柳虽没加回答,小手却仍是捉着他的衣角。
“为什么?”白居易问。
其实他再问也是无用,他早了解这孩子的脾性,根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钱柳果然如他所料,已转身步回自己房去。
白居易望着这孩子孤独的背景,目光渐专柔和,喟然而叹道:
“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虽然钱柳没有说出被谁所打,但白居易既然得悉此事,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当晚,他命这三兄弟一起往其寝居中见他。
三人来到父亲的寝居时,晁玉浓正待候于其侧,白居易一见三人,便对晁玉浓道:“浓,你且先行暂避,我有点事情和他们三人谈谈。”
“步天……”晁玉浓感到满不是味儿,实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自己不可以知道的。不过也不坚持,她还是很听话地出去了。临行前瞟了钱柳一眼,心想这孩子仍然如昔,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白居易此次是想教训自己两个儿子,由于此事牵涉晁玉浓骨肉,如她在场的话,恐有诸多不便,所以才要她先避一会。
白居易待得晁玉浓出去后,即时关上房门,喝道:
“白阿悲!白阿崔!跪下!”
白阿悲和白阿崔本已作贼心虚,此刻骤听父亲如此疾言历色,脚下发软,双双跪下。
白阿崔在白阿悲耳边悄悄道:
“糟了!大哥,爹爹是否知道一切?怎办好啊?”
白阿悲毕竟年纪稍长,胆量也较壮,不忿道:
“定是那狗娘养的向爹告密,嘿!恬不知耻!有胆便再打一场!”
说罢狠毒的瞪着钱柳,钱柳却是神色自若,也懒得理会他们。
二人虽是耳语,但白居易早已在全神窥听,一听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叱道:
“放肆!什么狗娘养的?你们岂可如此辱骂自己弟弟?就连你娘亲也一起骂了!”
白阿悲仍然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心直口快的道:
“不是吗?他是油瓶!”
白居易痛心儿如此冥顽不灵,怒不可遏,喝道:
“畜生!”
暴喝声中,粗壮的手掌已拍在白阿悲的脸颊上,重重掴了他一记耳光。
白阿悲只给其掴至头昏脑胀,,骄横骤失,放声大哭!
白阿崔何曾见过父亲如此声色俱厉,亦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白居易道:
“我此番就是要告诉你们,六六他早已没了父亲,可怜得很,你俩好应该视他犹如亲弟,三兄弟一团和睦,不应如此欺负他!”
白阿悲一哭难收,白居易微带歉意,自觉出手确是重了一些,但有番话,却又不能不继续说,遂正色道:
“倘若你俩再行欺侮六六的话,为父就绝对不会客气,一定会重重处罚你们。明白没有?”
白阿崔早已怕得俯道连声称是,白阿悲则心有不甘,仍然哭个不停。
就在此时,一直久未作声的钱柳蓦地张口,一字一字地道:
“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他的声音较一般孩子低沉,语调更毫无半分稚气。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白居易三父子震愕当场!
白居易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孩子怎样也不肯吐露半点真情,并非故意袒护白阿崔二人,而是他根本就倔强得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这句话,不单蕴含无限孤高。倔强,且还流露着说话者对世情的偏激,绝不该出自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口中。
这句话,也是白居易一生之中,首次听见钱柳说的——第一句话。
此事以后,白阿悲和白阿崔对钱柳更是怀恨于心,若非白居易曾严令他俩再犯这个幼弟,他们定会将他痛殴至死去活来。
话虽如此,二人还是尽量找机会难为他,有些时候,当钱柳经过他们的身旁时,二人总会出其不意地伸脚将绊倒,让他跌个头崩额裂,甚至于有次更乘四下无人,把钱柳推下园内池塘之中,弄得他衣履尽湿,狼狈已极。
白居易每次瞧见钱柳如此情形,总会找两个儿子查问,只是他们一一措词否认,无证无凭,他也责备无从。
而钱柳自己纵然吃亏,却从来只字不提,也没有向白居易和晁玉浓诉苦。
他看来也不习惯活在白家,他总是时常坐在白家大门之外,遥望天际白柳,呆呆出神。
在那白柳深处,像是有一个他一直在等候着的人……
一个无论遇上任何变故,仍会了解他的知已。
可是,又有谁会愿意成为他的知已?
惊世少年(三)
时光荏苒,茫茫众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尘岁月,又已三年。
钱柳已经八岁了。
在这三年当中,白居易对钱柳倒真不错,除了处处维护此子,还特意为其雇了一个塾师回来教导他读书认字,免得他与自已两个儿子聚在一起学习,易起争端。
然而,钱柳纵使在学习时还是一贯地一言不发,他依旧冰冷如昔,就连塾师亦不敢强逼他一开其口。
他似乎对任何事均毫无兴趣,但每当白居易教导白阿悲和白阿崔练剑时,他总是站在老远的地方观看,可是当白居易招手叫他一同练时,他却又远远避开。
负责照顾钱柳的福嫂亦察觉这孩子不喜与人接近,小脸上常常盖着一层寒让,令福嫂再不敢过于接近他。
不仅福嫂,白家上下所有人亦是一见他便回避,就像这孩子会带来不幸一样。他娘亲晁玉浓自嫁入白家后,仿佛已完全忘记了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有时候,两甚难得偶然在白家偌大的庭园中遇上,相遇时也没什么话说,只是如陌路人般经过。她冷!
他比他更冷!
他冷好像一座雪山冰雕,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这样一个孩子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谁知道?谁想知道?
也许,只有白居易一个人想知道!
直至那一回,他终于知道了。
那一回,晁玉浓不知因何染上重疾,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已有十多天了。
白居易为换了不少大夫,可惜此病还是屡医不愈。
晁玉浓可怜兮兮地在床上苟延残喘,痛苦异常,人亦昏昏沉沉。
钱柳静静的瞧着自己的娘亲辗转呻吟,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惜之情。
白居易正站于其身畔,面露忧色。
她想及晁玉浓半生守寡,自嫁进白家后,以为日子将会好过,然而,她的好日子并不长久。
真是命薄如花。
白居易黯然对钱柳道∶
“六六,听大夫说,你娘亲……她……”
他欲言又止,声音更有点沙哑。
“她……已活不长了,现下我只是以人参给她续命,也许……这数天之内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钱柳的脸,
他的脸木无表情,不带任何七情六欲。
他徐徐走出房去。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晁玉浓终于病发。
白家庄所有人等到庄主的寝居中齐集,各人团团围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庄主夫人,均是神色恻然,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只有一个人仍未到来。
他就是钱柳。
白居易坐在床沿,紧握着晁玉浓的手,他环顾众人,却未见钱柳的踪影,于是问福嫂道∶
“福嫂,六六呢?”
福嫂面露惭色,支吾以对∶
“我……不知道,少爷似乎在……两天前已不见了。”
“什么?”白居易一呆,刚想追问下去,躺在床上的晁玉浓却忽尔半张秋瞳,虚弱地低唤∶
“白柳……”
白居易连忙附耳细听,只听晁玉浓仍在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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