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住回客栈,还是那间房,两张床,一个人。高进还算有义气,嘴上说烦她,该帮的也都帮了。白吃白住,有人照顾。
    柜台小哥天天给她送水果吃,一直送了一个礼拜。
    而这一个礼拜,陈缘每天早上起来做西红柿鸡蛋面,只是那个刁钻的食客没有来分享reads;。她住进来,高进就找不到人影。每回的西红柿鸡蛋面都给柜台小哥吃了。连着吃了几日,小哥也吃不下了。
    这么白吃白住也不是个事,陈缘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就主动承担了一些活计。有人退房她就帮忙收拾房间,院子脏了她就帮忙扫扫,柜台缺人了她就去帮帮,临时还能当当劳力,领着没来过的住客进店。
    *
    北方的春天来了。草坪见绿,春意盎然。
    院子里的小秋千被风轻吹而起。
    七叔坐在秋千上,望着茫茫然即将耗尽的时光。他挡了挡刺目的阳光,起身将回。
    下面的人跑来汇报,搀扶着七叔进屋休息。
    七叔拿起纸袋里的照片,“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阿进,不过是个年轻人,谁能躲得过呢。”
    “七叔……接下来?”
    “接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给过他选择,是他自己选了最难走的那条路,这是他的命。”
    “知道了七叔。”
    *
    一日,陈缘出去迎接迷路的客人。客人就站在她当初迷路的地方。
    “您好,是徐先生吧,我是来接您的。”
    陈缘站在那人身后,那人转过身。浓眉大眼,高大壮硕。
    “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也是北方的吧?”
    “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陈缘在讲话。这个男客话不多,浑身散发着阴鸷之气。
    陈缘再不自找没趣,拖着他的行李箱进了客栈。
    行李箱拖进门,陈缘回身撞上他的眼神,他正盯着她的身体上下瞧。
    陈缘浑身不自在,仍礼貌地说:“徐先生,这就是我们客栈了。”
    他点点头,“带我去房间。”
    “徐先生,我带您过去吧。”小哥从柜台后头走出来,接过行李箱。
    小哥离开柜台,陈缘便在柜台留任。过不多久,小哥回来了。
    两人没等说上一句话,前台电话响。陈缘接的,她认得那个声音,是那个姓徐的。
    “这遥控器怎么不好用?”
    “您先用黑色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机顶盒用那个白色的遥控器。”
    “这么麻烦,你上来一趟。”
    说完,电话就挂了。
    替客人调电视这种事她干过,并不陌生。
    陈缘来到三楼最旁边的房间311门口。门没关,里头漾出一股烟味儿。
    陈缘轻轻敲门进去。
    那个姓徐的正躺在床上,两腿交叠很是闲适reads;。
    陈缘拿起黑色遥控器,按了一下,没反应,又按一下,还是没反应。
    “嗯?昨天还用了。”
    那个姓徐的忽然发出一声笑,“我没骗你吧,是你们东西不好用。”
    “徐先生别着急,我肯定帮您弄好,不行就帮您换一间房。”
    “没关系,不着急。”
    陈缘把遥控器翻过来磕了两下,还是不行。于是弯腰去看电源。
    “啊,电源没插好。”
    陈缘钻到桌子底下,将电源插回原处。电视机右下角亮起红灯,通电了。
    站起身,液晶显示屏黑漆漆地映着她的身影,还有她的身后。那个姓徐的就站在她后面。
    陈缘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余光里,她发现房门关上了,她进来的时候房门是开着的。
    “徐先生,调好了。”陈缘后退一步。
    “真好了?”
    “真好了,不信您试试。”
    “要是再不好,我还找你。”
    陈缘嘴角僵硬地笑了,“那我先走了。”
    “嗯。”
    陈缘故作淡定,平常地走出房间。隐约听见房间里头传出财经新闻的声音,陈缘呼出一口长气,下楼回到柜台。
    小哥正在上网打游戏,陈缘又开始琢磨高进。
    “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老板的行踪咱们哪知道?”
    “他经常走么?”
    “也不是。这回不知道怎么了,走了一个礼拜了。”
    陈缘琢磨着。定是见她心烦,所以连个面都不肯露。
    客栈里有餐厅,西餐中餐都有。陈缘平时也在这里吃,吃完饭她总要跟那两只小奶猫玩儿一会儿。
    小奶猫在地上快乐地打滚,陈缘一边摸她的肚子一边跟她说话。
    一双黑皮鞋出现在眼前,陈缘抬头望,那个姓徐的来了。
    “徐先生,来吃饭?”
    “嗯。”
    陈缘抱着小奶猫躲到一边让路,姓徐的没走。
    陈缘偷瞄一眼,姓徐的在看她怀里的小猫,轻轻在小猫的头上摸了摸。
    “很可爱。”
    他走进餐厅,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晚间,又有几个新住进来的住客,这几人是那姓徐的朋友。
    晚上九点半,陈缘在院子里逗猫,前台电话响,又是姓徐的。
    “给我送一盘水果上来,要新鲜的reads;。”
    说完,电话就挂了。他总是这样发号施令,不等人回答。
    陈缘心里念叨这人真是麻烦。
    云南的水果种类多又新鲜,陈缘一边洗水果一边想,应该给妈妈寄一箱回去。
    陈缘很快做了一个水果拼盘。来到311门口,门没关,里头传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陈缘的敲门声被盖过去,她只好推门而入。
    “徐先生,您要的果盘。”
    桌子被他们摆得乱七八糟,这果盘当真没个地方放。
    陈缘端着果盘,“徐先生,我帮您收拾桌子吧,要不果盘没地方放。”
    姓徐的手一扬,“不用,过来,放床上。”
    “哦。”
    屋里杵着五六个人,全是男的。陈缘莫名有些怕,轻轻将果盘放在床上。
    此时,有人发声,“姑娘,我屋里遥控器不好用,你帮我看看。”
    “遥控器啊,每个房间都放了说明书,您只要按照说明书用就可以,都是好用的。”
    “怎么着,只给我们老大调电视机,别人都不管啊?”
    其他人听了笑起来,姓徐的坐在床上把玩遥控器,嘴角挂着笑。
    “你们几个别欺负人家。”
    姓徐的站起来,来到陈缘身旁,将那个色眯眯的阿贵推走。
    “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姓徐的说。
    “徐先生,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马上就找人给大家调好电视。”
    “别叫我徐先生,生分,叫我阿良就好。”
    陈缘僵硬地笑笑,“好。”
    “你呢,叫什么?”
    “我姓陈,叫我小陈就行。”
    “小陈没名字么?”
    “……陈缘。”
    “哪个圆?”
    “缘分的缘。”
    姓徐的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陈缘,好名字。”
    “那我先出去了。”
    陈缘竖着一身的汗毛溜了。
    这个姓徐的,不像个好人。
    “又怎么了?”小哥在柜台等她半天了,见她回来才放下心来。
    “没事,去送个果盘。一会儿把他们的电视都调一下,省得他们不会用。”
    “什么不会用,我看他们是故意找茬。”
    “算了,别惹他们。”
    “大老板二老板都不在,希望他们别闹事reads;。”
    “能有什么事?”
    “这地方可说不准,我只祈祷进哥早点回来。”
    然而当晚十二点,高进还是没回来。
    陈缘半夜又被电话叫醒,是那个姓徐的朋友,说空调不好使让她去一趟。
    小哥出去接人了,陈缘于是亲自去了。
    那人像是盼她许久,她一进门他就把门关了,并且上了锁。陈缘吓得溜到窗边。
    那人步步逼近,“为什么只帮我们大哥调电视,打什么算盘呢?”
    “我可以帮你调。”
    “不用了。”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并且随便调了几个台,“节目还不少呢。”
    陈缘抬头往墙上看,空调也在正常工作。
    那这个人……
    “先生,我看过空调,正在工作。那我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陈缘溜着墙要逃,被他拦住,“着什么急啊?听说你们很热情,很乐意陪客人聊天。”
    “先生,时间太晚,您走一天也该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大家一起聊。”
    “我让你别走,你就别走。”
    那人直接撂下这句话,胳膊伸在她面前。
    陈缘此刻顾不得什么顾客是上帝那套鬼话。
    “我必须走。”
    “哟呵,还挺厉害!”
    那人还想近身,陈缘迅速跑到门口开门。
    门一开,姓徐的站在那儿。
    “干什么呢?”
    那色-鬼收起口水,“没事,找她调调电视。调好了。”
    “调好了还不走?”姓徐的看向陈缘。
    陈缘什么都没说,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信这个姓徐的什么都知道。
    大半夜的,困意全没了。
    院子里的小奶猫也都睡了。陈缘回到一楼,准备回房。
    “陈小姐。”
    陈缘一回头,见姓徐的站在那。
    “还有事么?”
    “我朋友要是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包涵。他们都是粗人,晚饭喝了酒,有点冲-动。”
    “只要是分内的事,都是应该的。”
    姓徐的盯着她微笑。
    “晚安。”
    陈缘点点头,回房。
    关上房门,陈缘有些心神不宁。偷偷撩起窗帘一角,姓徐的在那儿又站了一会儿,抽起烟来,等陈缘再看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