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完全沒想到司空兮竟丝毫不吃他这一套。她看着他冷然的面容。干脆身子一扭不再看他:“是又怎么了。反正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去打仗。”
风染沉默了半晌。这个丫头。竟然丝毫不惧。他有些无奈。战场上敌军见了他闻风丧胆。手下将领也无一不对他毕恭毕敬。沒想这黄毛小丫头竟……他叹了一口气:“你这么任性。”
司空兮见他口气有所松动。伸手抓住他衣摆摇了摇:“风染……就让我跟着你去吧。风风。染染。让不让兮儿跟着去。”她见他依旧面不改色模样不理她。“不让我也自有办法跟着去。哼。小气鬼。”
风染摸了摸额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叹一口气:“小五。准备船只。今日便将司空姑娘送回若虚谷。”
小五见平日里凌厉冷峻的自家公子被一个黄毛丫头治得脾气全无。心中暗暗好笑。他家几代都是风府掌事。与公子之间的情谊非比一般主仆。更多了一丝兄弟之情。自家公子忙着打仗年有二十还未婚娶。皇上三番两次欲指了朝中重臣之女给他。每每都被他以战势为重推脱掉。
自家父亲多次催促。总是被他一句“叔。我心里有数”给推脱掉。自家老父拿公子沒法天天在他面前叨唠:“少爷要是不娶妻。你也别想。”
小五老早便中意府中青兰。只想着早日将她迎娶进门。沒想老父竟压了这么一条。是以他对自家公子的终身大事分外着急。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制住自家公子的人。他可以看出公子也是中意人家司空姑娘的。连夫人留下的弯刀都送给她了。可他还是以战事为重。要将她送回若虚谷。
小五面上恭敬答了:“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准备好船只送姑娘回谷。”
司空兮自是不肯。拉着风染衣摆不肯离去。风染差点就要心动。最后却还是坚持了下來。战场岂是儿戏。她这一跟去比在那若虚谷中却是要凶险得多。
“小五。还不送姑娘。”风染背过身去冷冷道。
“风染。”司空兮怒吼一声。“你……”话未说出口却堪堪打住。因为她看见了小五使过來的眼色。
风染出征的那一天一身银甲。如若天神下凡。威风凛凛。她在众人之中偷偷抬了抬头瞄一眼他。呵。热血男儿。英雄本色。让她的血液也随着周遭士兵的呼喊沸腾了起來。她举起手中兵戈双眼炽热地追随着台上英姿。呼喊出一派豪情。
将军。现在我是您队伍里一名不知名的小卒子。看你如何还赶我回去。她朝在看台一边立着的小五眨了眨眼。幸得有他。
女扮男装的滋味可真难受。所幸小五给她安排了近身守卫一职。住宿不必大通铺。只是。任她再怎么遮遮掩掩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才一日不到就被他发现了。她心中暗恼:司空兮啊司空兮。这下可惨了。还未离城多远。他一定还会将你送回去的。
沒想他瞟了她一眼之后。竟半天沒有说话。只专注着研究手下沙盘。良久才朝她招了招手:“司空。你來。”
他竟然沒提将她送走。她心中暗喜。忙屁颠屁颠跑到他跟前:“将军。有何吩咐。”
“你对这场大战有何见解。”风染抬起头看了看她正色道。
“呃……”她支支吾吾。“我不懂……”
“不懂……”他斜斜瞟了她一眼。慢慢重复。
到此时。她才觉出他的可怕來。战战兢兢不敢答话。良久。见他一直不出声才悄悄抬起头來瞄了他一眼。见他正若有所思瞧着自己发呆。忙忙又低下头去:“将军。小的无能。请将军恕罪。”
风染不说话。定定朝她看了。良久才道:“小五。”
她留了下來。在他的身边。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贴身”侍卫。连饮食起居都与他一道。并无二致。
塞北苦寒。她硬是坚持了下來。
那一场场战役在梦中一晃而过。缥缈得似是从未经过一般。那尘封多年的记忆此时在梦里却清晰浮现。多年刻意不去想他。最后竟真的把那一段美好和悲伤埋藏在了心底最最隐秘的角落。任谁也不能侵犯。
他受了伤。眼前是一地的鲜血。
胜利在望。他却身受重伤。心如刀绞。难过得无法呼吸。司空兮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恐惧吐出。
“风染。风染。你醒醒。你不要死……”她流泪了。泪流满面。自父亲死后。十來年里她从未流过泪。现在。这泪为他而流。
风染努力睁开双眼看了看眼前哭成泪人儿的她。想要勾起一丝安慰的笑。却未能成功。重又昏迷了过去。
小五过來将她拉走:“司空。相信医侍们。我们在一旁等着。”
箭羽穿胸而过。只露出白羽那一截。她好害怕好害怕。医侍走过來摇了摇头。一颗心如坠冰窖。
“不要。不要。”司空兮大呼。猛地坐了起來。擦了擦额上汗水。这场梦。竟是完全真实的。她喃喃道:“风染……你是怕我忘了你。带我重温以前的一切么。”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下。头痛欲裂。“风染……原來。我一直都在想你。想到不敢想……”
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她打开门一步一步往后山走去。清晨。已有早起的女子在侍弄谷中种植的花草。见她走來恭敬一礼:“圣女早。”
司空兮点了点头。慢慢朝前走去。风染。我來看你了。自你逝去。我将你藏在那里之后。就再也沒來看过你。原谅我的胆小。原谅我的自欺欺人。我只是害怕。害怕看到这一切让我想起原來你已经不在……
若虚谷后山密林中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司空兮扒开身前荆棘。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去。裙摆被挂破。发出“嘶啦”一声清脆的声音。指尖被棘刺割破。渗出鲜血。她全然顾不得这些。只一心往前走。
这条路十几年沒有來过。早已面目全非。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也定是人迹罕至。他的衣冠冢会不会也被她给尽数毁去。她突然间有些担心起來。司空凌……你会不会连我这最后一点念想也生生掐断呢。
她满身狼狈。终于到了……这个既令她魂牵梦绕又令她无比害怕的地方。
他的坟头上长满了野草。司空兮鼻中一酸。两行清泪挂下來:“风染……我來看你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未來过。你一定是怪我了吧。”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坟前。呆呆地看着石碑上刻着的“夫君风染之墓”六个大字。遒劲的笔法入石三分。生生刻在她的心上一般。她喃喃念道:“夫君……风……染……”君逝方知万事空啊……沒有了你。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在这世上……
那轻轻抚过石碑的指尖微微颤抖。一如她此时的心情。这石碑。是她趁着司空凌昏迷之时偷偷雕刻而成。每一笔每一划都淌着她的血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光已从树梢洒下。她才擦了擦眼泪。开始一点一点拔着坟头野草。司空凌最终沒有毁去他的衣冠冢。却也严令禁止任何人再往这条小路上來。
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草丛中的活物。一条小蛇“嗖”地一下钻了出來。吓得她一惊。小蛇通体青碧色。竖着身子昂着头朝她“嘶嘶”吐着信子。
司空兮也不动。住了手默默凝视着它。四目相对。各自僵持。许久之后。那小蛇竟突地迅捷钻入了旁边草丛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风染……是你么。”司空兮喃喃道。
他的坟头不止有野草。也有棘刺。她却全然顾不得这许多。多年郁积的伤痛。终于在这一点释放了出來。她的眼是红肿的。她的手也是红肿的……
日落时分。她才踉踉跄跄站了起來。默默看了一眼他的坟头。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去。
今日好生奇怪。司空凌竟沒來找她。回到谷中才知道。原來她清早便离岛出门了。也许明日才得回來。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竟使得司空凌竟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时刻纠缠于她。
趁此时机去见一见末儿。司空兮顾不得自己浑身上下一副狼狈模样。往夏末所住的别院走去。
夏末刚吃完晚饭。见司空兮进來惊呼一声:“娘亲。您这是怎么了。。”
司空兮一见夏末熟悉的眉眼。眼中倏地滑下两滴泪來:“末儿。娘亲……梦到你爹了……”
苏澈花一心三人知道母女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说。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二人。
“娘亲……先收拾收拾。再來和末儿说好么。”夏末拉起了她的手。看她手上鲜红一片。心疼道。
“不。末儿。我今日不说。我怕以后再也找不到机会将我们的故事说给你听了。我要让你知道。你的父亲。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丈夫。”司空兮抹去眼角泪水。神情坚定。
又一次沉浸在过往里。她的心情五味繁杂。酸甜苦辣纷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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