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二天便被梁成催出了门,约在卡木小屋附近见面。到的时候瞧见小希套了副厚厚的亚麻色针织围脖,把自己的小脸埋在里面。她身旁的八爪鱼不是梁成是谁。梁成将他在初中自以为帅得天理难容的长发剪了,碎碎短短的刘海因他昨晚睡姿不佳,有一小撮翘了起来,浅麦色肌肤闪耀着健康的光泽。我一蹦一跳来到他们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朝着梁成哈气:
“哟,这是谁呀。”
梁成用右手挠了挠碎发,左手假装不经意间落在小希的肩膀上,无奈小希不解风情,朝我奔了来,梁成的左手落了空,僵僵停在半空中。我拥着小希朝他露了一脸胜利的表情。梁成也不恼,只叹了一声气,摇摇头说:
“果然是重色轻友啊。”
为了不让小希再做小阿姨,今天出门前可是经历了番深思熟虑。小希拉着我转了转,一脸无奈:
“怎么还是小孩子的样子。”
我把头靠在她纤弱的肩膀,伸手接住这冬天最后一片枯黄的叶,语气微凉:
“还是孩子不好吗?”
有白气从口中溢出,好像热量跟着流失了,不禁打了个寒颤,便向小希身上蹭了蹭说:
“好冷。”
梁成很是自觉地走在前面挡风,忽然他转过身来,一脸自以为是的笑:
“来,爷今天带你去见识见识。”
三个人晃晃悠悠来到市露天体育场,这里曾站过刘德华,梁静茹,刘若英。这些唱情歌的人,有没有自己的一首情歌呢。那种万众举目的滋味不知为何物,青春或许该轰轰烈烈的,而我只想拥抱宁静安好。
狂奔在这视野辽阔的绿草蓝天,用力地喊,喊我听不懂的话,喊我咽不下的泪。梁成是够豪爽,只他那破锣嗓子一出我顿时噤声。朝着观众席上的小希招手,想叫她下来。这样远远地望着她,有种心疼。再看了看在不远处耍宝的梁成,终是问不出那句话,关于她身上的烟草味。小希是清冷而爽朗的女子,我希望她幸福,梁成会是她最好的归宿,可梁成为什么没有阻止她,为什么十六岁的我们都要追逐一场叫无奈,破碎的梦。
天快要黑的时候我说我要回去了。梁成赖着不罢休,说:
“你都多大了还没试过夜不归宿啊。”
“是啊,怎么着了吧。”
小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这场割据战到底是谁赢。最后我轻而易举的举白旗投降:
“好啊,今天就跟你去见见世面。”
梁成一脸的不信任,好像我挖了个坑等着他跳似的。他不知道,我不想回家。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缘和份,不知道过往不可纠缠,未来不可期许,死死地抓住虚空质问要挟,上演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是一家叫jasmine的酒吧,在夜色里只用简单的一圈白炽灯圈出字母的轮廓。简洁的木质桌椅,淡淡的茉莉香,减少了心里试图掩藏的恐惧和担忧。环视着这样一个对我而言新鲜的环境,楞充间有杯深蓝色的酒推到我面前。调酒师在暧昧不清的灯光下有妖媚的笑。小希和梁成早早的就融进舞池,熙熙攘攘间享受着旋律给身体带来的愉悦。我坐在远处微微笑着看他们,面前的酒仍是一滴未动。而我透过这片深蓝色看到了安歌。
他穿着这里统一的制服,双手托着盘子,普通的制服被他穿得这样精神,这样好看。欣长的身体穿梭在桌椅人群间,看到他服务的一桌在墙角的女子,明艳的女子。她们有轻薄的笑,涂着浓艳豆蔻的纤手夹着细长的香烟。云雾缭绕间,能朦胧看到安歌微蹙的眉和紧抿的唇。于是我也跟着蹙起眉头,抿住嘴唇。身后的嘈杂越来越远,只静静地望着他。
梁成跳得大汗淋漓来到身旁,一只胳膊毫不留情的搁在我肩上,喘着气说:
“南央,你也来跳啊。”
小希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墙角的那群女子和在她们之间明显突兀的安歌。安歌右手边的豹纹女,用手指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秀挺的鼻和仍抿住的唇,甚至是他的下巴,他的脖子,然后停在领结处。眼波流转间,我看到安歌有羞愤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吭声。
一时间,胸腔似是被塞了个即将爆炸的气球。颤抖的身体让紧握的那杯深蓝色泼洒而出,一滴一滴似人鱼的眼泪。小希拥住我,用她的身体遮挡住我的视线。是啊,我还看什么呢,又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呢。耳旁只听见梁成的大嗓门:
“服务生呢,服务生呢。”
他似是听到救命的圣旨,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朝那一桌女子微鞠了一下,拽着桌上的空托盘就往这边过来,然后看到在小希怀里无声泪流的我。
安歌,为什么,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你都是受伤的样子。
我和他在这一室萎靡下静静对望着,想望到他的心底,等他告诉我,对我解释。那天在大雪里听说他在打工,伴着轻笑,可我不知道是这样需要出卖自己皮相的工作。而他只是在与我对望无果后,沉默地收拾了那杯人鱼的眼泪,转身离开。是的,那杯深蓝色有个悲伤的名字,叫人鱼的眼泪。
梁成看我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把把安歌拽了回来,说:
“你解释啊,人家姑娘给你机会你都不解释,你想怎么着啊?”
安歌只是倔强地撇过头,仍是一言不发地离开。
原来那时候的我就已深深不可自拔。
我只是来晚了而非现在才遇到,你说是不是?
梁成一拳挥在安歌身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我也忘了伤心忘了哭泣,和小希一边拉一个。
你知道吗,我不是怪你与其他女子接触,我没有那种资格。我难过的是你为何总是这般隐忍。或许我还不是值得你诉说的人,可总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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