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机群在朝阳初升时飞过贡比涅上空。
“尼玛，这仗还要不要老子打了？！”
几年前的信阳之战，步兵对“包打一切”的炮兵很不满意，因为炮火过后，步兵只能成为战场清洁工。如今，出身炮兵的第二军司令官姜明经中将也忍不住对飞过贡比涅城上空的机群跳脚指骂了。
他的参谋长殷承獻少将在一旁拿腔拿调：“这叫风水轮流转呐！”
“炮火反突击准备变成空中丢炸弹，他奶奶的！装甲师炮团加农炮营还准备把新战术搬出来的，这下可好，德军不会来了。”
“总司令有令，各部主官到尚蒂伊城堡开会，战役的第二阶段马上揭幕。司令官，你得马上出发。”
德军的进攻准备将在连续三天的大轰炸中彻底瓦解，第二军司令官待在指挥部里也等不到德军发起进攻，检验加农炮营的新战术成果了。
失落感！大炮兵陆军的重要将领，以炮兵指挥官这个身份为荣、为傲的姜明经中将有远比参谋长更多的失落感。从主宰战场的战争之神到今天捞不着开炮机会的小小配角，从被别人骂“包打”到骂别人包打，这个角色转换实在有些困难。
“叫陶云鹤到司令部来！”姜明经不死心，大炮兵哪能这么快就没落的？新战术还得向总司令汇报，毕竟，这是总司令给唯一装备105mm加农炮部队下达的任务。
“司令官，你得数一数天上的飞机有几架十八星的？有没有咱们自己造的？”拿起电话之前，殷承獻说了一句大实话。
姜明经的失落感消失了，却被更浓重的忧虑所包围。
庞大的机群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在空中“缓缓”移动，领头的依然是吴振玺少校驾驶的寇蒂斯飞机。机翼下，莽莽苍苍的贡比涅森林中偶尔会出现一小块一小块的空地和刚刚开辟出来的道路，那是法第十集团军的集结地和坦克、火炮开进路线。随着的时间的推移，路线会穿越贡比涅森林以及南缘被称之为维莱科特雷的森林，数量越来越多的坦克会突然出现在森林东侧的德军面前。
正因为森林中藏着秘密，这一地段的空域已经由协约军飞机和高炮部队封锁，德军飞机几无可能飞到这里来。所以，轰炸机群选择了这条最安全的路线。
吴振玺隐隐约约看到森林边缘和切入森林的铁路线，向左修正了方向。大约十分钟后，原本风光秀美，如今却是弹痕累累的埃纳河谷出现了。飞机再度右转近90度，与河流平行，少校看了看仪表台上固定的怀表，估计再飞行十分钟就能可以向右转20度了。
后面的无线电报员使劲的拍打机舱，指了指四点钟方向。
十几架德军飞机出现了，吴振玺操纵飞机晃动双翼的同时，无线电报员拉开舱盖打出一发信号弹。四十多架法、中战机分为高、低两层机群转向迎上，为轰炸机护航的远不止四十架战斗机，而是两百多架！护航战斗计划必须考虑到德军战机是在诱敌，会有更多批次的德军飞机从帕赛尔、努瓦荣、拉昂方向飞来。
三架涂着五色星飞翼标的中国远征军航空队法造斯帕德13型战机加入战团，他们是第一中队的中队长寇冠英中尉、飞行员刘任远少尉和邹肃少尉。与各国空军不同，中国远征军航空队的飞行员都是军官，也就是职业军人。经过南苑航空学校的培训后授予少尉军衔，到达法国参加航空队的临战培训合格才能获得臂章驾机升空，最先是作侦察飞行，其后是护航，能够执行单机游猎任务的战斗机飞行员则是佼佼者。
200马力的星型发动机赋予战机优良的急速性能，最高平飞时速达到220公里，斯帕德13型早在1916年就完成设计并得到法**方8000架的订单，因为发动机稳定性和大批量生产问题延迟交货，到1918年3月仅交付不到800架。在漫长的修改设计和生产协调期间，斯帕德13型有300架投入空战，赢得了“急速斯帕德”和耐用的美誉。
得益于中国远征军的“巴黎拯救者”之名和总司令官在尚蒂伊城堡的发言权日重，加上远征军航空队规模较小，航空队战斗机大队把162架战斗机全部一次性从纽波特17型换为斯帕德13型，是协约军航空队装备新机型最早形成战斗力的飞行大队之一。
寇冠英中尉没有急于投入交战，而是带着两名新手加速爬升，在越过担任领航长机的寇蒂斯时，中尉向少校打出一个飞行员之间的手势，示意来敌是难缠的信天翁式战斗机，咱要爬高了。
盘旋缠斗性能不如信天翁的斯帕德13型最好的战斗方式是爬升高度，转到太阳升起的东方，瞅准目标后以近三百公里的时速急速俯冲从敌机后上方发起攻击。
吴振玺目送三架战机从前方掠过爬升而去，看看面前的寇蒂斯仪表盘，哎，这老掉牙的飞机除了能安装无线电台和容纳无线电报员之外，飞行速度如大型的轰炸机，慢腾腾的让人着急。如果没有战斗机的保护，这没有装机枪的货比轰炸机还不经揍。
赶紧走，带着一群老母鸡到帕赛尔下蛋才是正经。
经历了多批次德军战机的拦截，飞临帕赛尔的轰炸机群依然有二十多架的战机护航。如同计划中估计的一样，轰炸机群虽然遭到德军战机多批次的拦截，但是这些拦截者不是冲着轰炸机群来的，他们要执行的不是这个任务，而飞回机场报告“轰炸机群来袭”的消息，也足够老母鸡飞到帕赛尔下蛋完毕了。没有得到消息，德军地面防空炮火大多布置在南面，东北方向的空防能力几乎为零。
庞大的机群飞越瓦兹河，一架显得实在小巧而老迈的飞机向下盘旋着脱离机群，而后拉高继续盘旋，成为大轰炸的旁观者。
一百吨的炸弹以20公斤为单位密密麻麻的从东向西落下，爆炸线从瓦兹河西岸水线开始，避开帕赛尔镇，在北面大约一公里处向西延伸。护航的战斗机无事可做，纷纷以俯冲射击的方式把机枪子弹泼洒向地面，肆意追逐地面惊慌四散的德军。
德第18集团军的进攻准备又一次遭遇大轰炸。
在帕赛尔北面十五公里处的努瓦荣，人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南面升腾起的烟雾，感觉到地面一**传来的震动，更能看到空中机群出没的踪影。
胡蒂埃尔上将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看着南方地平线处的烟雾，脸色铁青，一言不发。6月9日的轰炸，今天的轰炸，连续的轰炸说明什么问题呢？第18集团军的进攻准备在协约军看来没有秘密可言。
德军对法军拥有的战术优势，德军对中国远征军拥有的兵力、兵器数量优势，这是居于战略劣势的德军之所以维持战争到今天的根本。大轰炸，把这一根本彻底的打消了，无论德国陆军的优势也好、劣势也罢，协约军根本就不打算让第18集团军集中在装甲师、法第七十一师正面上的八个师发起进攻！
在不到四公里的正面上集中八个师，高度密集的兵力兵器在轰炸中定必引发一场严重的灾难！
拥有二十一个师的第18集团军同时承担着三十三公里的进攻正面，在四公里上集中三分一以上兵力，其他地段的进攻就注定是虚应故事，做做样子而已。如此，再次遭到轰炸打击的第18集团军已经无力进攻了。此时此刻，没有人比胡蒂埃尔上将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东线的辉煌战绩，西线皮卡尔迪的耀眼突破，都成为过眼云烟，胡蒂埃尔上将能从南边升腾起的烟雾中看出自己的事业正快速滑落谷底。身为新锐的主力集团军司令官，他的事业根本就是与德意志帝国陆军的命运紧密相连。俄国退出，美国尚未大规模的参与进来，可德国依然会输！因为他的集团军司令官在协约军利用轰炸战术面前，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集结的部队被杀伤，计划时间表被打乱，大量的装备被击毁..
上将对航空力量并非一无所知，正因为他知道，才感觉出无力来。
曾经，德军航空队在1915年到1916年初掌握了西线战场的制空权，性能优异的福克飞机把协约军飞机揍得满地找牙。从1916年中开始，协约军装备了大量的新型战机，更多的战机在设计、建造、装备，天空逐渐被协约军占领。
如果说这个结果在6月9日的轰炸之前还可以漠视的话，今天，6月11日，天空中密密麻麻落下的炸弹和第18集团军的惨重损失，告诉德军所有将领一个事实——制空权失落之后就是大轰炸的到来。
突破贡比涅是不可指望的目标，胡蒂埃尔上将却不打算就这么向命运低头，协约军可以组织大规模的轰炸，德军也可以在西线战场的某个战区集中所有力量做到这一点。航空队的、步兵的、炮兵的，一切力量，在一个点上发作，这场战争未必就不能争取到“体面的和平”。
上将在渡过可怕的心情灰色期之后，回到他的作战室向通讯军官口述了一份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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