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反攻，何向东最来劲，最上心。
他狡猾的通过“献计献策”把中国远征军摆放在战略预备队的位置上，可以避免被德军以强大火力和兵力的进攻打击，又能在德军冲击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时，在巴黎以北地区打象征性的、“保卫巴黎”的阻击战。如此，在这场大战最关键的转折时刻，养精蓄锐的中国远征军恰好出现在最应该出现、备受世人瞩目的转折点上，一旦协约国家军队转入大反攻，攻城略地、一泻千里的“重担”就落在十七万官兵身上了。
防御？进攻？
何向东与福煦的共同点是热衷于进攻，即便处于战略防御阶段的时候也要以积极的进攻来调整战略态势。略有不同的是，何向东似乎更善于组织部队打防御反击和进攻作战，默兹河西岸战役和马尔梅松战役就是例证。
“某某将军率部队守住了某处。”
“某某将军率部队攻占了某处。”
从战争的不同阶段和军队所承担的不同战役任务而言，坚守某地和攻占某地之间，可能坚守某地对战略胜利的贡献要大的多，而这种判断只存在于军事专家们的脑子里，人们甚至政府都情愿把褒奖之词送给那些攻城略地者。一如贝当守住了凡尔登，而尼维尔只是在贝当守住凡尔登的大战役中收复了杜奥蒙炮台，地位就一跃而上，超过顶头上司贝当成为法军总司令。
中国远征军要当的不是浴血死守某地的“无名英雄”，而是替法兰西人民保卫首都，收复大片失地，彻底把德军撵出法国，成为协约国家军队中最耀眼的明星！如此，中国才能在战后收获想要的东西。
想归想，做起来还是颇困难的，首先还得把何某人的心思化入给福煦的战略反攻想定之中。
“防御——反击，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防御作战期间调整态势，集结预备队，寻找机会，而后出手一击建功。这一期间，我们要做到三点，第一，确保缺口够大，大到足以引起英法两国首脑的极度担心，把拯救战局的希望寄托到福煦将军身上。第二，七个师的部队要调到阻击战线上，最少需要两天到三天的时间，两天到三天之内，德军能突进多远？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再具体论证，给出一个最接近的估计值作为参考。第三，预备队的集结数量和反攻发起的时间、地点，这里，贡比涅森林。”
“什么？不可能！”福煦看到何向东手里银色的调羹指向贡比涅森林时，差一点跳将起来。他能理解贝当的消极防御挡不住德军的大举进攻，能理解英军和法军各自的战略侧重不同而出现配合失误，也能理解德军先发起皮卡尔迪攻势再发起埃纳河攻势的意义，但是，他不相信德军能从拉斐尔打到贡比涅，从拉昂打过埃纳河甚至抵达马恩河。
毕竟，那是“划时代”的六十公里以上纵深突破。大战打了三年多时间，没有谁能在西线完成这样的突破。
何向东料到福煦的反应，笑道：“所以，我说需要具体的论证。”
如何论证？福煦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道出了心声。
“在整条战线上，敌我双方的设防纵深都在六公里到十公里之间。”
何向东说了一句，停下来，看到福煦点头承认之后，继续说道：“我们在马尔梅松战役中实现了炮火全纵深打击、重点覆盖的战法，在此种战法面前，六公里到十公里的战役纵深内最少六道堑壕，实际上只能看做为一道堑壕。德军在康布雷战役的反击阶段也开始尝试此种战法，势必在春季攻势中施展出来。在全纵深的炮火打击掩护下，步兵可以编组波次进攻，一次性拿下三条乃至全部堑壕，击穿战役防御纵深。一旦德军实现全纵深进攻，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直到协约国家军队的预备队在他们前方某处紧急构造出一条新防线来。全纵深突破一旦形成，德军的推进速度就会加快到起后勤补给能力的最大程度。六十公里，三天到五天之内，我不知道鲁登道夫有没有这个把握，反正，我有。”
福煦皱起眉头说：“何，我们还需要考虑德军的资源水平能支撑起多大规模？多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
何向东会错了意，以为福煦对自己提出的反击没有信心，乃反问道：“今年耗光他，他就在今年战败，难道将军不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福煦的意思其实就是根据法国的工业能力和资源水平来衡量德国的，法军无法支持全军在整条战线上出击需要的炮弹、粮秣、车辆..恐怕在当今世界上，碰上如欧战西线这样的消耗战，谁也无法长期承担起如此巨量的消耗。一场进攻战役，没有十万吨左右的炮弹作为支撑是难以谋求突破的。德军连续发起三场甚至更多的进攻，如果攻势被遏制，德军就将难以为继，很可能连守卫阵线的弹药都不够。“说一句朋友之间才说的话，如果不是美国的加入，我都想谋求一个没有胜利者的和平了。”
“呵呵，公理必将战胜强权。”何向东和善的笑了笑，站在福煦的立场上，恐怕事实就是如此吧。
法国几乎耗尽了人力资源，法国政府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破产，法国人已经难以承受起又一个三年的、漫无止境的战争。那些主张谋求没有胜利者和平的法国人又何尝不爱他们的法国呢？
想想在以前那个世界，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蹭了战胜国风光的中国宣称“公理战胜强权”，结果却是再一次被“化身为公理的强权”出卖得干干净净。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公理存在吗？何向东有些拿不准，他认为把自己献祭给民族复兴、国家强盛就是公理，谁挡他的道他就灭了谁，灭了之后还要给挡道的人冠以“该死的贼”的帽子。这个，算不算公理呢？
说起来，法国和德国的“仇恨”其实就是法国欺负处于分裂中的德意志民族而引发的，从拿破仑一世到他的侄儿，法国以整然的力量对付德意志松散的邦联，直到普鲁士逆流而上，在普法战争中击败控制欧洲大陆的法国，才统一了德国。
走神了，走神了，现在不说公正、公理这些东西的时候。
福煦没有发现何向东的走神，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被何向东说服了，承认了德军一旦学会中国人战术，就将具备“全纵深突破”的能力，是可以一致性突破当前堑壕防线的，也就能达到六十公里纵深的大突破。
看着地图上一片绿色的贡比涅森林，他已经在出神的设想把预备队集中到森林里或者边缘地区，而后从这里发起对突入德军的反击了。
贡比涅森林是一个通俗的称呼，泛指南起马恩河北岸，西到瓦兹河两岸，北到爱莱特河，东到兰斯附近的，被铁路、公路和城镇分割成好几块的森林区。在森林区的各个城镇，又以城镇名称呼当地的森林。比如贡比涅森林，又比如维莱科特雷森林，还有贝克——奥森林等等。
“贡比涅，将是这次大战中具有特殊、重大意义的地点。”
“..。”何向东无语了，他清楚的记得历史书上说，福煦是在贡比涅森林里的总统火车会议室里接收德军战败投降书的。难不成没有何某人的出现，历史一样会如此发展，那自己建议把贡比涅作为一个转折地，是历史的巧合吗？妈蛋，怎么今天老走神呢？！
“胜利来自于大量歼敌，要大量歼敌就需要足够的预备队，在贡比涅集结的预备队数量决定歼敌数量。福煦将军，在德军没有突破之前，贝当不会交出一兵一卒的预备队，我个人认为，你可以与美国远征军总司令潘兴将军谈一谈，兴许可以得到美军的支持，哪怕几个师在巴黎北面的瓦兹河两岸待机也好。”
“美国人？”福煦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摇头道：“我们已经指望他们九个月了，可直到目前为止，一个美国兵都没有派上前线。潘兴将军、布利斯将军（美国陆军参谋长）都一再强调，美军要经过全部的训练之后才能作战。按照他们的进度，能够在今年五月以后得到美国五个师的支援就是万幸了。”
何向东手中的调羹在彩印地形图上移动，停留在塞纳河与瓦兹河的合流处，也就是尚蒂伊城堡南边大约五公里的地方。
“美军会陆续、大量开到法国，把他们其中一部分的军营和训练基地安排在这里，嗯，距离前沿大约八十五公里的地区，很合理嘛。将军，现在德军还没有发起进攻，即便发起进攻，也没有谁能肯定德军会突破到六十公里以上的纵深，对吧？”
福煦恰好也抛开“对局推演结果”而重新打量尚在北方很远处的战线，何向东说的话，正正的说到法军参谋总长的心坎上。嗯，届时，美军就算还没有完成战前训练计划，也必须、肯定要与德军面对面了。
美国人的血是血，法国人的血难道就不是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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