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统府高级顾问有贺长雄出了中南海居仁堂，登上马车直奔东交民巷。
袁世凯有袁世凯的利益主张，当今支那国内最应该被帝国警惕的不是袁世凯，而是黎元洪、段祺瑞、何向东结成的三巨头同盟。因此，帝国的支那政策必须在战场上遭遇失败之后改弦更张，以期充分利用袁世凯与三巨头同盟的矛盾，实现帝国在支那的利益扩张。
在有贺长雄看来，山东的失败不是失败，而是一次天大机遇的呈现。
公使馆里的气氛是沉凝的，有贺长雄的到来或多或少冲淡了这种气氛。
“毫无疑问，何向东的背后还站着孙文、黄兴，他借段祺瑞之口提出的国内政治改良三点要求，已经触动袁世凯利益的根本。袁世凯还在积蓄力量，在山东之战支那军取胜的消息传开后的一段时间里，还将隐忍。但是，袁世凯的隐忍是有限度的，一场围绕支那国最高权力的斗争势必将以内战的形式表现出来。”
日置益算是强颜欢笑出面迎接有贺长雄的，闻听此乐观之言，心情反而沉重了几分，摇头道：“有贺君，我们错了，袁世凯称帝不得人心，他手下的大将们因此离心离德，才有了黎元洪、段祺瑞、何向东的联合。我本人可以想象得到何向东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会极力宣扬黎元洪从领导湖北革命军开始，到锻造出山东决胜的强大军队，这一期间的功绩，把黎元洪塑造成为一个超越袁世凯的伟人。如果何向东成功了，袁世凯将在三巨头同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公使阁下，当初帝国暗中支持袁世凯称帝，目的就是要造成支那国内的混乱，这，不应称之为错。相反，支那国内目前的政治局面，正见其功。至少，我们无需担心一个在袁世凯领导下的统一的支那了。何向东军事集团的强势，应该说是因为帝国在支那战略中出现了盲点，没有对汉口领事馆和公使馆的报告提起足够的重视，相信在今后，帝国会更正这一错误，嗯..听说，军部和友邻会有位高级间谍..。”
“有贺君。”坂西利八郎出言打断了有贺长雄的试探。“何向东提出的三点要求为何？”
“第一，普选，重新召开国会；第二，全**队编制化一，实现军队国家化，分列北部、中南、西南、东南、东部、西北、东北七大军区；第三，加入协约，谋求协约国的经济和技术援助。”
坂西利八郎沉吟半晌，感慨道：“唉，看来，何向东是想彻底清除袁世凯的势力。难怪顾问先生说已近碰触到袁世凯利益之根本了。不知，袁世凯有何想法？”
“这就是我来报告的目的。”有贺长雄见谈话已进正题，乃侃侃而谈：“袁世凯目前能切实掌握的部队只有不足十万，需要时间编练模范军加以增强。然而何向东显然不想给袁世凯以拖延的时间，因此，帝国应该设法帮袁世凯一把。袁世凯利用何向东的第二个要求编练军队需要资金、军械、教官，帝国目前正处于严重的财政困难中，无法给以支持，可以考虑答允英国公使朱尔典的要求，同意支那加入协约，得到英法的贷款加强军备。同时，还可以把何向东的主力部队调到欧洲作战，假德军之手消耗之。”
“袁世凯需要的，也正是何向东需要的。”日置益明白有贺长雄的意思了，点点头表示赞同，又突然话风一转。“如果支那加入协约，协约国又提供了贷款，这笔贷款如何确保是袁世凯拿到、利用？有贺君，不要忽略何向东的第一条要求，那就是普选和重开国会，他意欲何为？是要重新主张责任内阁，削弱袁世凯的大总统权威。黎元洪是副总统，段祺瑞出任内阁总理，何向东出任陆军总长，如此安排，袁世凯只能徒唤奈何。”
有贺长雄面色冷峻的道：“实在不行，请杀灭何向东！”
噢，问高级间谍，原来是准备了这一手？坂西利八郎摇头苦笑道：“有贺君，我们与菊子之间的联系已经中断，山东有消息传来，支那军处决了一批间谍，其中包括一名女间谍。目前，我们唯有等待最后的消息以确认菊子是否在世。”
“那就组织暗杀队。”
坂西利八郎少将略沉吟后，点头道：“这..倒是可以考虑。何向东此人实乃帝**人之劲敌！他在一日，支那军力就增强一日，早日除去，我等方能安心。土肥原君！”
土肥原贤二大尉应声出现在门口。
“何向东先后遭遇过两次暗杀，身边护卫力量必然很强，需小心应付。有劳土肥原君了，请周密计划，定要一击建功。”
“嗨伊。”
有贺长雄心中稍觉安慰，身为袁世凯的高级顾问多年，虽然帝国利益第一，但是能顺手帮袁世凯一把，也算对得起每年几万大洋的佣金了。再说，此时袁世凯的利益诉求正正应和了帝国扩张支那利益的要求，一拍即合的事情嘛。
“袁世凯应对何向东提出的三条政治改良意见，也有三个对策。其一，对普选采取两个办法，煽动现有参政员反对之，再以此为借口拖延不办。其二，尽早加入协约，则任命何向东为远征军总司令，率部出征，行调虎离山之计，失去何向东的支持，黎元洪和段祺瑞的力量就少了一半还多，各地实力派的也会望风转向。其三，军队国家化、划分七大军区之事，恰恰成为袁世凯拉拢北洋大小军头，增强心腹实力的契机。”
日置益被有贺长雄说服了大半，心想只要支那有激烈的政治权利冲突，日本就有捞取利益的机会，无论袁世凯以前对日本的态度如何，从当下的形势来看，也不失为扶持、利用的对象。
“支那加入协约，何向东就有理由对德宣战，出兵青岛..此事，还需报告国内，统一运筹为好。”
山东，潍县城里虽然听不到东北方向的枪炮声了，但是依旧处于战时宵禁状态，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宪兵之外，基本见不着人影。
一辆马车“得得”而来，停在山东军区野战总医院的后门，何向东从车里钻出来，摸出烟卷点燃抽着，时不时向那扇小门瞥上一眼。
林菊月说，电报是罗雅琴让她帮忙发的，电报内容是要求钱记棉布庄组织价值一万一千大洋的棉纱、绷带送到军医院，还务必在第二日零点以前送到。就林菊月看来，这份电报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完全是军医院正常的采购行为。所以，她替“忙得不可开交”的罗雅琴去电报局拍发了电报，不明不白的就卷入漩涡之中。
察言观色，何向东看不出林菊月在说谎，又不能凭一面之词就相信林菊月的话，遂决定将二人分开处置。
如果林菊月是间谍，那就一杀了之，军医院的准尉军护主任距离核心还远得很！如果是罗雅琴，就有太大的利用价值。毕竟，人家日本人费尽心思弄了一个美艳的间谍到何某人的床上来，没得到相当的回报，岂不很吃亏？做生意嘛，长久的合作必然是以共赢为基础。
想想看，日本间谍机关在失去与间谍的联系之后，先得到林菊月被就地枪决的消息，再得到何向东携罗雅琴赴上海求婚的消息，又有何种反应？如果何某人不小心透露一些秘密给罗雅琴，日本人会否作出相应的反应呢？
谁是日本人派来的间谍，不需要何向东去“辣手摧花”，还是日本人主动回答出来为好。
调整了两天，今天晚上，何向东觉得自己在状态了，乃带了马车来接人献殷勤。
晏道刚中尉从门口走过来，低声道：“大帅，好像要出来了。”话音未落，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闪出两个女子的身影，在马车前头的气死风马灯光线下，何向东看得分明，一个是王颖，一个就是罗雅琴。丢下烟头，大步迎上，向王颖微笑点头后，向罗雅琴伸出手去。
罗雅琴侧身避开，王颖不想当人家的挡箭牌，吃吃的笑着躲得远远的。
“上车，回去我有话要说。”
“你..。大帅，我，我想问问菊月的事情。”
“她是日本间谍，被枪决了，行刑前还诬陷你是间谍，别想她了！你啊，就是心太善。”扶着罗雅琴的腰肢，何向东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她怎么会..”
关上马车门，何向东拍打一下蓬壁，马车动了，得得的马蹄声中，他说：“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也要为曾经对你产生怀疑而道歉。”说完，一把将罗雅琴搂入怀中，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心中却生出一种气闷的狂暴来。
罗雅琴紧闭了双眼，神色间有羞涩，也有从嘴角和眉梢泄露出来的一丝微笑。
“明天我们就南下去上海，我要正式的向你的义母提出娶你的请求。”
怀中的人又动了一下，更加的蜷缩在何向东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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