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灵灵伸手一摸,不见了妈妈,连叫了两声,没人应,她来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妈妈呢?”
“我哪知道?”奶奶没好气。
老人极不情愿地披衣下床,跟孙女来到了堂屋,没有;厨房间,没有;卫生间,还是没有,赶忙为孙女穿好衣服,自己也穿戴整齐,心里疑惑,这个坏女人在哪儿?开大门时,发现没上锁,厚厚的纸夹在门缝处,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好,这个女人溜了!蹲下身来,细细盘问孙女,压根不知个所以然,怎么办?赶快找大媳妇,让她出主意。
一见面就把详情急急地告诉了她。
“溜了?不用说,这个女人生坏心了。”大媳妇理出了头绪,指着小女孩恶狠狠地道,“没用的丫头,怎么不看好你妈?”
“哇……哇……”回答她的是大哭声。
“嚎什么嚎?大清早的,走,我们到她娘家去,你到那儿把她哭回来!”
“你估猜在她娘家?”岁数大的这位好像要在大儿媳这儿找到肯定的答案。
“那还用说?”她认为这是明摆着的,毋庸置疑。
“那好,去要人!”像得到了保证似的,这位拉着孙女就走,雄赳赳气昂昂,大媳妇嘱咐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几句话,也跟着赶来了。
也不知是今儿夜里睡得太迟了,亦或是躲避着什么,孩子的外婆家大门紧闭。
砰砰砰,擂鼓似地敲了一阵门,里面没有动静。
“开门,开门,徐芳芳,你出来。”婆媳两个囔着。
左右邻舍都有人围拢了过来,想探个究竟。
门打开了,一个男人左手叉腰,右手支着门框,整个人堵在那儿,像一尊门神,凛凛然,不容来者有半点侵犯。
“什么人一大早到我门上吵闹?滚开!”
“姓徐的,把你女儿交出来。”
“我没那个女儿,她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不要装了,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战斗一触即发,邻居们默默地听着,也不知底细,所以都不好劝架。
此时,从门里奔出一人,气呼呼的,浑身上下像带着一团火,她一把揪着小孩的奶奶,只逼着她:“你这个恶老太婆,哪只眼睛看到我女儿回娘家了?灵灵,你说,妈妈昨晚在哪儿了?”
“妈妈和我一起睡觉的,早上不见了。”孩子战战兢兢。
“听听,大伙儿听听,孩子不说谎,我女儿晚上还在他们家的,恶老太婆,你把我女儿欺负到哪儿去了?我跟你要人!”
两个女人揪扯到了一起,邻居们终于听明白了个大概。
“这也太没道理了。”
“是呀,人在你们家,怎么到这儿来要人了?”
“芳芳这姑娘还真可怜!没修到好丈夫,又没修到好婆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这娘家村庄里的乡亲再怎么着也帮着芳芳,人呐,胳膊肘都往里拐呀。
“你们家生了一个害人精呀,我儿子害在她的手上,现在又把这么小的孩子扔下,害人呐!”
“去,跟你外婆要妈妈,我们走了。”孩子大妈突然把灵灵猛地一推。
哇,孩子大哭,看看交战双方,她无法知道他们谁对谁错,但隐隐地,她的小心眼里有说不出的担心:妈妈真的不见了!
“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一阵阵凄楚的声音直撞人们的耳鼓,五岁的孩子,半年前失去了爸爸,现在妈妈又不见了,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纵横,早上走得慌,小辫子也没来得及扎,头发这会蓬松着,有几缕贴在脸上,被泪水打湿了,小脸蛋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冻着了,看上去红通通的,纤细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作哆嗦状,她像极了一只失去父母的小猫咪或小羊羔,满眼布满了孤零无助和痛苦凄惶的神色,令见者顿生无限怜惜之情。
可是,交战双方这几位的心智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盖了,蒙蔽了。
“走,别在我这儿哭,到你姓陈的门上嚎去!”外公大声呵斥。
“你们家才害人呐,把我女儿害惨了!”外婆恨恨道。
“你们发誓,不知道徐芳芳到哪儿去了。”孩子大妈采用农村人常用赌咒的方法。
“发誓?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对方似乎不屑,其实,这恰恰暴露了他们心底隐藏着秘密。
“你们就是知道她在哪儿。”大媳妇指着他们不让步,“女儿是她生的,谁给她抚养?”
“你陈家的种,你自个儿负责,赖我们什么,滚!滚开!”外公对着那婆媳两个举起来了一把大扫帚。
“灵灵,你记着,你没有这狼外公和狼外婆!这辈子都不要登这扇门。”奶奶啐了一口,跺了一下脚,又对大媳妇挥挥手说:“我们走。”
回去的路上,婆媳二人没有刚才来的那股劲头了,像打了败仗似的。
“你肯定他们知道那女人在哪儿。”
“那还用说,他们不敢发誓。”
“你估计她到哪儿去了呢?”
“或者藏在哪个亲戚家,或者已经到了外地,说不准。”
灵灵奶奶一阵咳嗽,她顺势倚在了一棵大树上,一口痰吐出来,里面杂着鲜红的血。
“妈,你生病了?”
“没事,死不了,现在也不能死,这丫头还要我养哩。”说着,她把孙女揽到怀里,“唉,我苦命的孩子。”
灵灵听着她们的对话,不知道“苦命”这个词的含义,更不知道这个词在未来的生活中会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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