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刚刚走到客至福来客栈门口,就看见有一队甲胄之士,竟然将客栈团团围了起来。
客栈掌柜的就缩在门口,打躬作揖地满脸赔笑,与那领头的人不知说些什么,一旁店小二也弓着腰,脸上虽然笑着,两腿却在微微打颤,
客栈外面,行人都刻意绕了远路走,不过眼神却都偷偷瞥向客栈门口,时不时有人还低声议论着,议论声顺着风,飘进了秀花的耳朵里。
“似乎是要抓细作?”一个人沙哑的声音地问。
“看着不像呀,要是细作,还不早把店拆了?”另一个人道。
“我听说,是闹山贼了……”又一个人神秘兮兮地说。
“山,山贼?是哪个山贼?”这个人显然是胆小,吓得嘴都一些哆嗦了。
“说是断头岭和落雁山的山贼,都来了……”之前的人道。
秀花倒是知道断头岭的山贼,说起来,这伙山贼比之姚大当家的姚家寨,可是神秘多了。
先说说这断头岭的位置。在雁水北岸草原的西面,有一个地方叫金雪古隘。
根据这时候的地理志记载,金雪古隘的名字,源自于很久之前的一个远嫁西方远山某国的公主,在经此地出中原的时候,见漫天黄叶潇潇而下,泣曰“今后,怕也再也难见这落叶似雪的景至了。”后人感慨这个公主远嫁他乡再不得贵国的经历,所以才叫它金雪隘口。
不过当地的百姓,却因为这个隘口窄口大肚细腰,状似葫芦,所以又叫他葫芦道口。
可以说,这金雪隘口和雁水河,就是北岸草原的天险和屏障。不管是谁,只要能同时掌握金雪隘口和雁水,也就握住了北岸草原。
金雪隘口,曾经是先雍朝的人把守,后来落到了孟商族人手里。
再后来孟商部族与远山诸国连年战争,雁北王忙着征战天下,是以这个金雪隘口,也就慢慢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而断头岭,就是金雪隘口左边的那个突出的山岭,看着不大,但是战略意义却极为重要。
大约五六年前吧,有一支不知道哪儿来的流民,就占了那个断头岭,自立为王,大当家的姓严,起了个寨子叫金寨,人马并不多,却也扼住了金雪隘口的咽喉。
五当家的金算盘因为跑商的原因,倒是与那严当家的打过交道,人倒好相与,只是极爱财。
秀花不由皱了皱眉。
难道,金寨真的也来人了?
收姚家寨守雁水,收金寨的人守金雪古隘,雁北王就能专心致志打西王了。
这老王爷,算盘打得真好。
想到这儿,秀花将斗笠戴在头上,迈开步子,慢悠悠地向客栈走去。
到底还是那店小二眼尖,见她过来,连忙道:“客官!客官你可算回来了!”
***
那店小二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士兵哗啦啦地围了上来,纷纷亮了兵器。
秀花倒不害怕,只是将斗笠摘下,笑道:“小哥儿,这是个什么说法?就算是追店钱,也不用如此劳师动众吧。”
这时,那本来和掌柜的正说话的首领看向她,也不过来,只是高声问:“来人可是落雁山姚家寨的人?”
秀花并不回答,只是细细打量那首领。
四十上下的年纪,黑面长须,一脸的煞气。
秀花笑了笑,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首领看看秀花,对着那几个士兵道:“退下。”
围着秀花的士兵听说,立刻收了兵器,退后,为她让出了条路。
秀花背着手,慢步走到那首领身边,因为那人有些高,是以秀花特意上了两级台阶,站在和他差不多高的位置,直视着那人,问:“我是姚家寨的人,如何?”
那首领听说,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姚家寨少当家的?”
秀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得意:“这种儿童戏语,这位军爷也知道?”
那首领见她态度如此,心中未免就起了轻视之意,不过嘴上却说:“少当家的威名远播,本将当然知道。”
秀花依旧背着手,做出一副懒散的样子,问:“我来了三天,你们的人跟了我三天,说罢,何事呀?”
那首领抱拳道:“本将乃雁北王亲兵首领,封王爷之命,有事请少当家的过府相商。”
秀花听罢,不由笑了,问:“军爷说好了,是请?还是抓?”
首领道:“少当家的戏言,老王爷久有与姚家寨的英雄结交之意,所以自然是请。”
“哦,”秀花听她这么说,立刻趾高气昂地往里走,“既然是请,我就不去了。告诉老王爷,这有事儿呢,和我爹说就好。”
那首领见秀花如此行事,心中未免来气,但是因为雁北王的话,又不得不按下脾气,道:“少当家的有所不知,今日王爷已经派人再上落雁山,请大当家的来商议要事了。”
秀花听他这么说,果然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问:“那敢问军爷,那我姚家寨,可有回话?”
那首领微微一顿,道:“尚无回话。”
秀花听说,立刻两手一摊,道:“这就是了,所以,我更不能和军爷回去了。”说着,秀花凑过去,低声道,“军爷你想,我现在要是和你走了,那么传出去,别人可不会说是王爷请我去,而是,王爷为了逼姚家寨就范,抓了我去。”
那首领没想到秀花这么说,不由眉头深锁,脸上的煞气更重了。
秀花的笑容也越来越深,一手遮面,小声道:“我听说,断头岭严当家的,也派人来了?军爷,可找到他们没有?”
那首领愣了一下,摇摇头。
秀花笑道:“这就是,您看看,我这敢光明正大地靠着路引进来,就是觉得老王爷侠肝义胆,不会做那等事情。可看来严当家的不这么想。所以,您现在要是执意带我走,让严当家的人看见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还对着那首领眨眨眼,一脸“你懂的”样子。
果然,那首领听了秀花的这番话,倒是对她刮目相看,脸色也好了许多,便点点头:“好,那等到姚家寨来人了,本将再来接少当家的。”
秀花听说,忙点头,笃定道:“军爷现在就可以回去给老王爷报信了。”
“什么信?”那首领问。
秀花笑道:“军爷你想,要是我爹真不打算和老王爷结盟,那么又何必派我大大方方地来雁城呢?”
那首领一听,果然眉间有了喜色。
正是如此!
秀花却不再理会那首领,只是对店小二道:“小二哥,你来一下。”
那店小二没想到秀花会叫自己,忙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军士,笑问:“客官何事?”
秀花拉着店小二到一边,低声道:“烦请小二哥给我烧些热水来,我想沐浴一番,可方便?”
店小二一听,忙道:“方便方便,我们这有妇人,专门做这个的。”
秀花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
将自己彻底泡进了水中的秀花,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靠在浴桶中,秀花微仰着头,看着屏风上的梅、兰、竹、菊四君子,有些入神。
一阵困倦袭来,秀花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哪知刚刚闭上眼睛,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
秀花一激灵,想要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没有了睁开眼睛的力气。
红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秀花仔细去看,却看不清那女子的面目。
女子走到她的眼前,秀花想要开口,那女子却用食指搭在了她的唇上。
秀花不再说话。
那女子拉过她的左手,在她的掌间写了一个字。
掌心隐隐作痛,秀花本想抽回手,可那女子力气极大,秀花怎么努力,都抽不回手来。
一个字写罢,那女子似是对着她笑了笑,对着她的胸口用力一推。
秀花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去扶些什么,却扶了空,手滑进了水里。
热水的刺激让左手的疼痛感格外明显,秀花一阵慌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握紧浴桶的边沿,站了起来。
差一点点,她就成了壮志未酬后死在浴桶里的穿越女,这要和谁说理去?
想着,秀花摊开左手,看了看掌心。
掌心被不知名的利器划破了,虽然不重,却也有血丝渗出。
似乎是一个“隘”字。
秀花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金雪古隘会出事,方才那个诡异的梦,只是确定了她的想法。
而且,这是以前的那个秀花,第一次这样出现在她的梦里。
不过现在的秀花,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因为,手真的很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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