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秀花耳语一番之后,景灏就匆匆忙忙地下山了。
而秀花却在镜壁岩逗留了一阵子,才收拾东西,拐着篮子又下山了。
此时,姚家寨已经热闹了起来,晨起训练的军士,号子喊得震天响。
秀花一路和人打着招呼,就到了五当家金算盘的院子前,隔着院门叫道:“五叔,忙呢?”
正端着个算盘念念有词的金算盘看见是她,一双精光闪闪的小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秀花来了?”见她拎着个篮子,笑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刚去拜了雁娘娘,想起个事儿,要过来问问。”秀花笑道。
金算盘嘿嘿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五叔正好有好东西给你。”
说罢,回屋取出来一个小盒子,给了秀花。
秀花拿过来一看,是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画着远山诸国的那种高鼻子大眼睛的美人儿。
打开一眼,里面放了一个精致的镶嵌红蓝宝石和玛瑙的哨子,看风格就与中原的东西不同。
金算盘嘿嘿笑道:“小玩意儿,但是材料不错。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这些新奇的东西,特意买来给你顽的。”
“谢谢五叔。”秀花笑道,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我还有事想求五叔帮忙呢。”说罢,将那张纸展开,给金算盘看。
那张纸,正是齐锦藏的那块玉璧的图样。
秀花虽然暗中和景灏结盟,却并不十分信任景灏。
金算盘接过来仔细端详,指着那花纹道:“这花纹倒是新鲜,看着像是远山诸国的,但又有我们中原的风格……而且,这花纹似是应该未完,当有另一块玉璧相配,才算完整。不过你五叔确实没见过同样的东西。”说罢,将纸叠好,递给她,“你从哪儿见的?”
秀花简单将事情一说,金算盘昨天也听了杜仲说这些事儿,是以没放在心上,就是点点头,道:“那个景先生的话,许是并不假。东海一地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双胞胎本就是吉兆,故兄弟做一对玉衡,姐妹做一对玉璧,若为龙凤胎,则是双衡双璧,取的是好意头。”
秀花笑着点点头,便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又问:“五叔这次跑了远山诸国一趟,想是又见到了不少奇闻异事吧?”
金算盘笑道,道:“现在远山诸国和孟商部族的战事刚休,倒是比之前萧条了很多。那厉晋阳如今如愿做了孟商部国王,第一件事就是将厉召阳挫骨扬灰,可见其心中之恨。”
秀花想了想厉晋阳小时候的模样,就觉得如果仅仅是将厉召阳挫骨扬灰的,那么他大约还不算很恨厉召阳。
果然,接下来金算盘就道:“他还将与厉召阳一同的那些人统统诛三族,尸体悬挂在孟商皇城的每一棵树上,放野狗啃食。九族之内全部为刻字为奴隶,分发给了将士。”
秀花有些反胃。唔,这是厉晋阳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金算盘有些犹豫地说,“有一件事倒是新奇。”
“什么事?”秀花问道。
“唔……我在回来的路上,前前后后遇见了三十多支孟商部族的商旅……”
孟商部族靠通商起家,所以派商旅队伍来中原做生意,倒不是新鲜事儿。
“想是战争消耗过大,所以要与我们恢复通商?”秀花说着,却自己都觉得荒谬。
且不论厉晋阳本身的性格,只说这队伍数量。
秀花听杜仲说古,知道就算是在孟商部族与先雍朝商贸往来最鼎盛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一次能来十几支商队。
三十多支商队,现在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孟商部族,有这么多货物么?
“五叔,他们有多少人?”秀花问
“多的上百人,少的也有七八十人……唔,秀花,你也觉得不对了?”金算盘不善于军事,却对商事很通,他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这么多支孟商部族的商队就觉得奇怪,只不过昨天是众位当家的归寨之日,又是姚金山的寿诞,他犹豫了一阵子,就将所见先压了下去。
大约两千多孟商部族的人,打扮成商贾浩浩荡荡地往雁水处行来,怎么听怎么都是来找事儿而不是来通商的嘛。
而且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秀花觉得终于找到可以将发生的种种串在一起的关键线索。
想到这儿,秀花忙道:“五叔,你现在就去和我爹他们说这个事情,让大家莫要慌张,只是做好准备。其他的,四叔应该知道要如何做。”
金算盘不住口地称是,秀花匆匆施了礼,就径直去了阮竹青所居的客房。
此时,阮竹青正在打扫院子,见秀花进来,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而秀花此时心中有急事,也顾不得多礼,直接就问:“青娘姐姐,我问你,那蒋省可会孟商族语?”
阮竹青没想到秀花会问这个,略一怔,答道:“是,他对孟商族语的精通,不亚于先父。”
果然!
不过秀花从她的话里,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姐姐,令尊精通孟商族语?”
阮竹青点头笑道:“是,家父毕生,不但好书,还喜欢异族之事。不但是孟商族语,远山诸国的夜、兆、辉、庆,东方列岛的土语,也都有涉猎。”
原来如此……秀花这次,终于知道阮家为何会被人盯上了。
想了想,秀花问道:“姐姐,我且问你,当年你们陷在雁回关的时候,令尊,可有见过萧家大公子?”
阮竹青疑道:“为何这么问?”
秀花道:“我知道这问题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姐姐你仔细想想,那时候,除了二公子和张家兄弟,令尊可有再见过其他人?”
阮竹青认真思索了一番,摇摇头,如实道:“并没有,起码,当着我是没有的。”
“哦?这话如何说?”秀花问。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爹爹只教我读书认字,却不和我说这些。而且我家在北岸定居这许多年,从没见过爹爹与萧家有联系。”阮竹青道,见秀花表情凝重,便问,“妹妹今天,为何有此一问?”
秀花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因着怕吓到阮竹青,便道:“没事儿,就是有些事情,想和姐姐确定一下。我还有事,姐姐先休息。”
说罢,秀花就要离开,却被阮竹青在后面叫住了:“妹妹。”
“姐姐何事?”
阮竹青咬着唇:“妹妹如果知道了什么,千万不要瞒我……”
秀花知道阮竹青也是个心思灵透的人,如今听她没头没尾地问了这许多,也猜到了一些。
是以,秀花语气中带着些难过:“令尊,是个有骨气的人。姐姐也是……”
一句话,证实了阮竹青心中所想。
只见阮竹青的双唇颤抖着,眼中含泪,却没有当着秀花流下来。
“多谢……多谢妹妹,解了我心中的谜团。”说着,阮竹青盈盈一拜。
“不敢。”秀花还礼道。
眼见着阮竹青失魂落魄地进了屋,秀花叹了口气,叫来外面巡寨的卫兵,道:“这位哥哥,还劳烦您去后寨叫赵婶子来,就说是我托她,帮我守着阮娘子。”
那卫兵忙道:“好说。”
秀花打点停当后,便向前寨走去。
不管蒋省和他背后的大公子在打什么主意,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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