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时最爱玩的游戏,叫“捉迷藏”。他童年时最爱玩的游戏,叫“木头人”。我问他,为什么?他莫名地扬起嘴角,说:因为喜欢在某个定格的瞬间,站在某个人的身旁,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我沉默着,一双眸子里满是那灰色的黯然。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我只是不敢去面对而已。胆怯得像只老鼠,只是一味地逃避而已。我知道,因为我和他一样。真的,一模一样。那天是我们四人认识的第1789天,已经离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过了4年10个月又19天。
四年,我和雨馨九岁了。慕晴八岁,而慕亦凡,他已经是一个十一岁的小五学生了。雨馨常常抱怨说,我们的聚会时间越来越少了。慕亦凡听到了,他抬手摸了摸雨馨的头,笑着对她说,因为我们快长大了。
因为我们快长大了,所以不能再像4年前一样无忧无虑了。我默默记下他的话,然后走向阳台。刺骨的冷风吹打在我单薄的身上,我微微缩了缩肩,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忍着寒意,向前走去。没有人管我,因为我听见了身后传来那三个熟悉的笑声。我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嘲讽:“这样的自虐有意思幺?雨曦,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犯贱去糟蹋自己?是因为想要得到某个人的关注吗?你看吧,即使没有你,他们还是能够笑得那么开心,你的存在本来就是多余的。”有人说过,从心底传来的声音是最残忍最无情的,同时也是最现实的。因为那是你最初的想法,当你坚强的外壳开始虚弱的时候,它就会出言。每说的一句话就象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慢慢地解剖你的心脏。那种最缓慢的折磨,足以让一个人发疯。
“雨曦!”一声大吼,把我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我茫然地转过身。“雨馨在叫你,你聋了幺?”慕亦凡看起来很不高兴,眉间的怒火直直地逼向我,也不管说的话到低过不过分了,直接把话说出来。这是慕亦凡第一次那么生气,讽刺的是他吼的对象竟然是我,而其原因,只是因为我没听见雨馨在叫我而已。我沉默着,习惯性地低下头,谁也没有看到我那双渐渐收紧的双手。
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我唇畔微微吐出三个字:对不起。这时雨馨愣了,慕亦凡愣了。慕晴看着我,双眸清澈,我微微抬头,正好看见她嘴边原本微微勾起的笑变成了一条平行线。你的存在,在他们之间是多余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心底里传出的那句话。眼角忽然有点涩,我低着头,说了声:“打扰了。”然后拉开门,离开。一路上我都低着头,我并没有离开别墅。我只是像4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无厘头地打转在院子里。那时候也是这样下着雨,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那个我,他们还是那个他们。我和他们,就象是隔了一条世纪的河,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蹲下身,我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膝间。冰冷的雨水打在我温热的头上,带来一股寒意。风还在刮着,毫不留情地吹打在我已经湿透的身上。雨水顺着我的面容,缓缓滑落。一滴、两滴、三滴。。。。不知是泪还是雨?我不知道。抬头望向天空,一片灰色。我空荡的目光扫过周围,最终停在一块陈旧的木板上。很熟悉的感觉,我忽然站起身,垫着脚贴近木板,想要看清木板上模糊的字迹。我不记得我淋了多久的雨,也不记得为什么后来我会昏睡在那一片紫色的花丛里。我只记得,那天,我看了许久的那块木板,却始终看不清那些个模糊的字迹。于是,我抖着肩旁,回头往别墅内走去。当我站在那扇我走出不久的门前时,我听见了三个欢快的声音。
“123木头人!”慕亦凡说
“慕晴,你动了喔。”慕亦凡说
“。。。。我哪有。”慕晴说
“你说话了。”慕亦凡说
“哥哥你。。。馨姐姐!哥哥欺负我!”慕晴说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雨馨说。我原本苍白的脸蛋瞬间更苍白了,心中的那道声音再次传出来:“雨曦,你看吧,我说过的,即使没有你他们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不,应该是说,没你在,他们玩得更高兴了也说不定。你与生俱来就是个多余的人,不论是在哪里。”
“闭。。闭嘴!别说了!”我捂着耳朵,闭上双目,想要摆脱那道邪恶的声音。
“呵呵,你敢说这不是你最初的想法幺?怎么了?现在不敢面对吗?”
“我没有!我没有!你闭嘴!”一句又一句无情的话语让我游走在崩溃边缘,我用着最后一丝理智,转身离开。那年,我还是个九岁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明白,这种症状,在医学上叫做————人格分裂症。当我明白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自己已经变了。即使还是那个面容,还是那个声音,却什么都变了。那天的我,靠着有些模糊的记忆跑到那片紫色的花丛上。我望着几乎一望无际的紫色,想要从小径上下去。头昏昏沉沉的,忽然眼前一黑,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三个,小小的,站在小径上慌乱的身影。最终,这段事情以我发高烧,病了三个月告终。那天之后,除了慕亦凡对我越来越冷漠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变。
“喂,雨曦。”慕亦凡说
“怎么了?”我说
“那天,你在门外喊那些话,为什么?”慕亦凡说。我沉默了,转过身,说了一句:“没有事情。”然后慌忙地走开。我想,也许这辈子,我最讨厌的游戏,就是“木头人”了吧。即使他喜欢的,我都会逼迫自己去喜欢,但只有“木头人”这个游戏,我不会认同。我不是神,我是一个人,我没有伟大到去帮助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别的女孩,甚至,想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来掩饰自己妒忌的事实。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人了,记忆的模糊度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模糊。可我还是记得某年某月,在那条紫色花海的小径上,那个少年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
他说:“雨曦,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那时候,我为什么要沉默呢?”“果然是忘了。”我听见我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细细的沙哑。那天,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带着雨水起舞,象是在跳一曲华尔兹。那个九岁的我,永远不会想到,原来大家也会有离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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