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箱子,书本、衣服,还有梦想全部塞进去,随我一起去北京。
刚出北京西站,一栋栋直冲云霄的高楼大夏,川流不息的车和人山人海的人群,我按照查看的路线,一路公交转地铁,终于抵达燕东大学。
我拖着小箱子,抬头仰望金光灿灿的校名,阳光落满我的双眼。心激动地砰砰乱跳,我抚摸了下快要蹦出来的小心脏,手掌握成拳头状,默默大喊,“我一定要考进燕东大学!”
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住下,里面的房间密密麻麻,摆满了上下铺的高低床,住满前来复试的大学生,我显得那么瘦弱而毫无竞争力。我第一次感觉到在首都生活的艰辛,有考生嫌床位价格贵,听旅馆老板回击说,50元一晚上算便宜的,北京的房价都上万了。
我放好行李,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我刚到北京,一切顺利,今天刚住下,一会去熟悉下学校环境,明天就要复试了,我会努力的,不给老爸老妈丢脸的。”
“考不考上都没有关系,家里还有公务员的工作呢,放松心情,权当是去北京旅行。”老爸制造轻松气氛,“你要是真考上了,老爸肯定会伤心的。”
我挂掉电话,“谁说我考不上,这次我要憋足劲,靠上给你们瞧一瞧!”其实也是心里没底,但北京有让我必须要留下的理由。
这家小旅馆离学校仅200米,地理位置不错,就是冲着学生开得。这里一间房才10平米,上下铺住了四个人,略微拥挤,厕所是公用的。
考研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今天的朋友可能就是明天的对手。房间里其他的人自顾自地复习,空气沉闷得快要窒息。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重温了下明天的考试内容,盯着阴仄的天花板,无可救药地怀念宽敞明亮的大学宿舍,还有郁菲整天笑盈盈的脸庞。
第一场考试是专业课笔试复试,三个小时,答三张满满当当的试卷。我如有神助,不停地飞快地书写,刷刷地做题,有种玩游戏打怪兽的兴奋感,一个个干掉难题。提前半小时答毕,我又仔细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最后提前十分钟交卷。我走出教室,长长呼了一口气。
走着走着到了燕东大学西门准备觅食,突然手机响了。我接通电话,老爸的。这时间掐得还真准,我刚一考完,问候电话就追来了。
“闺女,回头看看,有个大惊喜!”电话刚接通,就传出老爸神秘的声音,似乎近在天边远在天涯。
老爸又搞什么神秘大礼包,我磨磨唧唧地回头一看,哇,老爸居然背着一个大背包,稳稳妥妥得站在我面前,戴着一个棒球帽,像是来北京旅行的老者,没有一点像是来北京看闺女的家长。
我惊喜地扑上去,搂着老爸的脖子,大呼小叫“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啊?”
“闺女,你要参加人生这么严重的一场考试,老爸是代表老妈来给你加油鼓劲!”老爸眉毛一挑,很是潇洒的样子,笑得温和。
“你们不是不支持我来参加复试吗?巴不得我赶紧滚回家乡,安定在你们身边做个小公务员。”我嘟着嘴,埋怨地看了老爸一眼。
“孩子大了,不由爹娘了!你努力的方向,老爸永远支持,只是老爸希望你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孩子,你要记住,人生呐,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以后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我和你妈是你永远最坚强的后盾。”老爸是经过怎样的思想斗争,才能说出这样鼓励我的话。
我的眼睛湿湿的,撒娇地靠在老爸的肩上,“老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父爱如山,以前我一直不懂,觉得老爸不理解我,认为他的思想早就落伍了。现在想来,是我太傻,从南方小城到北方都市,再到首都北京,他在精神上一路陪伴我,从未缺席我的生命,风雨无阻。有此老爸,女儿何求呢。
第二天是英语口语和听力面试,对于号称英语学霸的我,是轻松拿下。
能练就一口流利的英文,真要感谢蒋愿同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和他一起飙一口流利的英文。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接着是第三天的导师面试,这个特别重要,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环节。
为了让闺女看起来有精气神,老爸特意带我去王府井买了一身新衣服,花掉老爸五百多大洋。老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潇洒地付钱了。他盯着我穿上新衣服的模样,眼睛里充满爱意,都笑出一朵花来,“我闺女就是漂亮,穿上衣服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我摸着新衣服,打量镜子里焕然一新的新形象,也甚为满意,以前的丑小鸭终于变成白天鹅了。只是我心疼死那500元钱,对于老爸而言那是一笔不菲的私房钱。若是没考上,我真真切切对不起老爸的心血。
面试终于开始了,人生最艰难的战役也终于开始了。虽然,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漫长的人生路上,还有很多战役比考研复试更艰难。当时真的很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走进考场,8位面试导师一字排开,6道题目中抽选2道题作答。运气不错,抽中的题目都在准备的范畴之内,我引经据典,结合实践惊讶,侃侃而谈,轻松回答。面试快要结束时,看到导师们脸上露出的一丝微笑,我也忍不住偷笑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导师临时追加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考燕东大学的研究生?”
这个问题与面试毫无关系,我头脑陷入一片混乱,事先完全没有准备,整理下思路,片刻冷静下来,“我不想回小城市去当公务员,我想当一名真正的记者,为了梦想也为了爱情。”
导师们互相看了一眼,相视而笑。
我的脑袋一蒙,最后一句话就是废话,真是神补刀,这下肯定没戏了。我低着头,红着脸,默默退出面试教室,心里一直骂自己是个大笨蛋。
为什么在回答那个问题时,蒋愿不合时宜地跳进我的脑海里,干扰我的思路。
监考老师说交代,等所有人面试完毕将当场出面试成绩排名。
如此公平的面试打破了我对黑幕的担心,我和其他五个面试者焦急等待着。
那一刻,时间过得好漫长,似乎以前22年的人生只是人生的一瞬间,而此刻的等待,是如此的漫长而无助,有一种恨不能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除了回忆,我不知道做什么能缓解这样缠绕得我踹不过气来的情绪。直到旁边的人拍着肩膀告诉我,“你是叶子颜吗?你获得面试第一名呀!”
我从回忆中惊醒,冲上去透过人群看墙上贴出的面试排名通知单,真的是:第一名,叶子颜。我退回来,呆呆得在长椅上坐了良久,突然跳起来问自己,我真的是第一名吗?我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这个等待了一个月的结果,花了四年的时间去做梦去追梦的结果。
看着周围的人群,或沮丧或惊喜的表情,我的脑袋放空了,对于结果也释然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但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人生。
我平静下来,算上专业课复试和英语口试的自我良好的发挥,我想我的梦想已经尘埃落定了。
当我一脸严肃的表情走出考场时,老爸看我脸色不对,立刻递上水,温柔地安慰道,“不就是一个研究生考试吗?没考好也没有关系,回家工作继续考!咱们又不是没有退路。闺女,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我和你妈还指着你养老呢!”
我看着老爸着急得上蹿下跳的表情,憋不住噗嗤笑了,“老爸,你赚大发了,你闺女我考了面试第一名!您可以回家大喇叭广播了!”我蹦蹦跳跳地围着老爸转起来。
“哦,考上了,那是好事啊,是好事啊,我老叶家也终于出了一个研究生了。”老爸递水的双手停在半空中,抹了抹刚才紧张得出的汗,站在原地半响不动,突然若有所思地追问道,“那闺女,你确定你要去念研究生吗?”
“非常确定,以及非常肯定,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让我确信不疑的事情了”,我搂着老爸,对着天空大声呼喊,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根本顾不上老爸脸上闪过失落的表情。
我一直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做了一个大大的白日梦,直到一个月后最终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才确信自己真的是梦想成真了。这种感觉真好,仿佛看到世界为我铺开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路。
随后的几天,我带着老爸大街小巷得逛北京,准确地说,是老爸带着我四处溜达,毕竟我是第一次来首都,老爸都来过好几次了,只是我的步伐比老爸快,老爸只好跟着我后面追着跑,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闺女,慢点走,老爸跑不动了。”
那是在北京一段值得铭记的快乐时光,我和老爸在什刹海划船,逛深宅大院的故宫,爬雄伟的万里长城,去雍和宫虔诚地许愿,“愿我在北京学业、事业和爱情全部丰收!”。
第一次来,我已深深爱上这座城市,有梦想的城市永远值得眷恋。不论有多少人说它不好,都抵不过梦想照射出的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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