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她要回国了。”闺蜜靠在座椅上翻着微博,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哪个她?”观海毫不在乎,趁着闺蜜没看见,偷偷举起勺子挖了一下精致小碟里的巧克力熔岩,看着暗色的“岩浆”流出来觉得分外满足。她可是很久没敢碰这种“危险”的甜品了,至于回国,她同学里出国的一抓一大把,谁关心这个啊。
闺蜜偏了下头,看着观海的勺子已经在半空中了,才凉凉地开口:“是杨瑾辰,哦。”她满意地看见观海手一抖,可怜的熔岩蛋糕一歪,吧唧摔在了桌面上。
“是嘛。”观海努力装作淡定的样子,优雅地抽出旁边的餐巾纸收拾残局。
闺蜜却像吊着她玩似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好了,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浪费了粮食,所以这个熔岩蛋糕是我的了。”她把小碟拉到自己面前,舒舒服服地舀了一勺,细细地品味起来。
“喂,熔岩是你的了,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讲清楚吗?”观海确定了,她就是故意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这个消息。
闺蜜递给她一个蔑视的眼神,把手机给她:“怪你自己不关注,微博热搜第一。”
观海接过来一看,果然,明晃晃的天后杨瑾辰终于要回国了,下面一排排的粉丝嗷嗷直叫,说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回归的一天,屏幕各种脏需要舔舔舔。
她往下划着划着,就开始晃神。
多久了?大三之后她就放弃了在国内打下的根基,孤身一人去了美国,自己和她就断了联系。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但在工作之余看美剧时,会意外地看见她在一堆龙套里一闪而过。再过了一段时间,会听见身边同样追剧的朋友说:“哇,这个配角好棒啊,听说还是个华侨诶,怎么两集就便当了。好可怜!我要给编剧寄刀片!”她看了一眼,笑笑不说话,心里甜滋滋的。再后来,就听说她开始挑大梁了,还拿了奖,一夜之间爆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称呼她“女神”“天后”。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嫉妒,索性不再关注她的消息,可是即使不关注也会有很多人跑过来告诉她,就像今天这样,提醒她当初怎么错过。
“你还惦记着人家啊。”闺蜜饶有兴味地看着观海失神的样子。
观海摇摇头,把手机还给闺蜜:“她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
闺蜜笑了,没有戳穿观海脆弱的自欺欺人,说:“没有追回来的打算?”
观海眼神一黯:“我跟她现在已经是两路人了,不是么?”
一个是名扬四海的影后,一个是小小的作家兼编剧。
“好吧好吧,你的事儿你自己决定,我不提她了。”李萌叫来服务员给观海点了一杯热牛奶,笑得贼兮兮的,“来来来,喝杯牛奶冷静一下。”
观海抗议:“你好歹点杯咖啡吧!”
李萌摆摆手:“得了吧,装什么装,大学一个寝室还能不知道你和嗯哼,最喜欢喝牛奶了。”还好她在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刹住了车,她真是太机智了!
“说好了不提她的!”
“好啦好啦,至于么?”真是重色轻友,李萌瘪瘪嘴,“听说你那个小说卖出去了?”
“嗯,广电lgbt解禁后就有人来谈了,而且把编剧权也给了我。”谈到自己的小说,观海才平静下来。
李萌眼睛一亮:“真哒?真要解禁啊?!”
“嘘。内部消息。”观海笑了,“是有这个意向了,但是还没有公开,不过,这是迟早的事儿,现在这块肉大着,好多人就盯着这第一口呢。”
“也是,现在的小年轻都好这一口啊。”李萌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观海,“当然,也不限于小年轻。”
“李萌,你这是在找死。”观海咬牙切齿。
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她的世界就像一瞬间被杨瑾辰攻占了一样。上qq弹出的新闻,上微博蹦出的热搜,身边知情或不知情的好友的交谈,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消息。
她回国了,是跟经济公司巨头之一的风华签的约,经纪人是圈里的王牌黎邱明,有了自己的官博、官网,听说她的片约已经排到了明年明明再不想关注她的消息,却对她的近况一清二楚。
这大概和心理学上的白象效应是一个道理,越想忽视越无法忽视,越想忘记越无法忘记。观海把道理都想得明白通透。这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的心理学现象罢了。
可她心里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她。
“你只是在乎她罢了。”
“这是公司拿来的剧本,名字叫《空白》,你看看,公司希望你试镜的角色是女主角之一,成梓。”女主角,之一,这话说得颇为微妙。
“好的,我看看。”杨瑾辰接过剧本大纲,仔细翻阅了一遍,“可以,就这个吧。”
“杨小姐不用再看一看?”经纪人黎邱明问,眼角弯弯,“这可没有后悔药了哦。”
杨瑾辰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自己的经纪人:“你们把这个送到我面前来,不就是算定了我会答应的吗?”
“那可不是,杨小姐这是什么话。一切当然还是您做主。”黎邱明笑,话说得漂亮,眼睛盯着那位从容淡定的女人。
她笑笑:“风华不会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我也是。”
“显然,您除了胆大之外,也很心细。”黎邱明称赞道。这当然不只是胆大了,在当年绯闻爆出来,甚至把她逼出国之后,她依然敢做这样的选择,或许应该称之为勇猛了?
杨瑾辰清澈的浅棕色眸子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说:“七年,不短了。”长到人们可能已经忘了当年青涩的自己,只记住现在这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她停顿一下,不知道是在说服经纪人还是在说服自己:“国家已经在做这样的改变,那么人也会变的。”
《空白》是les剧本。
不论哪一次国家解禁,对于娱乐公司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固然能得到最大的收益和里程碑般的名誉,同样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lgbt在年轻人之间拥有着巨大的人气,这毋庸置疑,可是,与之相对的,排斥它的人将会不遗余力地诋毁谩骂。
风华要走这步险棋,当然要把亏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找到杨瑾辰,一是因为她在国外呆了七年,在这个方面的接受度会比国内女星更高,演起来不会有自然而然的抵触情绪;二是因为,大家总会对颜值高的人更加宽容,如果电影中cp组起来很顺眼乃至令人惊艳,收到的差评绝对会少很多;三则是,如果当年传言属实,很有可能,她本身就是弯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你在国内荧幕上的处女秀。”黎邱明看似无厘头地提了一句。
“公司倒是不怕我在国内的第一场就砸了招牌。”杨瑾辰低低地笑着,“花这么大价钱把我从国外拽回来,要是亏了可就大发了。”她这样说着,却还是很轻松的样子。
“公司也是看准了市场才这么决定的,实在不行,送到国外拿个奖再回国上映,只要能抢到这个领域的第一,就不怕资金收不回来。”黎邱明知道她在套公司的想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都能想得到。
“大概什么时候试镜?”
“你不用试镜,制片人说你答应了的话就是妥妥的女主角。这段时间不要透露任何关于这个的消息,知道吗?”黎邱明嘱咐道,递给她一个档案袋,“回去的时候小心狗仔。”
“好的,我会的。”杨瑾辰点点头,戴上了墨镜。
“对了,”黎邱明忽然叫住她,“这次剧本是小说改编的,不过原作者和编剧是一个人,听说她大学里念的就是戏剧影视文学。”
“嗯?”
“我看过你的资料,北京电影学院,和这位编剧一个大学,而且是一届的。她笔名叫海底星辰,你认识她吗?”黎邱明问。
杨瑾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笑:“有点熟悉,我回去想想。”她的眼睛在听见那个笔名后微微闪动了一下。
“那真是可惜,要是认识的话”
“说出去也会是个爆点对吧。”杨瑾辰笑着接话,“可惜,没办法呢。”
黎邱明笑着点点头:“好好准备一下,我们能不能吃上饭就看你的了。”
杨瑾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呐,你说我取什么笔名好?”观海撑着下巴问身边的女生。
女生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什么都好哦。”
观海纠结地对手指:“那你觉得星辰之海和海底星辰哪个好?”
“都挺中二的。”少女认真地说。
“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好的!”观海感觉自己的审美水平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但是却无法反驳——她也觉得有点儿中二,只能小声嘟囔道:“我凑个cp名容易嘛我?”
“何必呢?一个笔名而已,不用强求的。在一起就好啊。”少女微笑着凑近,两人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近得观海都能感受到她软软的暖暖的呼吸。
“唔,”观海的脸开始泛红,恼羞成怒地别过头去,“杨瑾辰!”只是声音怎么听都中气不足。
“你要是再纠结下去就没有晚饭了哦。”少女笑嘻嘻地退开,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观海的脸。
“好吧好吧,你快选一个!”也是,下课后都在这儿腻歪半个小时了,观海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在叫了。
“不要哦,我一定要治好你的选择困难症才行。”
“好啦好啦!就海底星辰了!不改了!快快快,我的晚饭~”
“那走啦,海星!”
“所以说海星是什么鬼啦?!”
夕阳温暖的红光在她们身后铺满了空旷的大教室。
观海摇摇头。这是怎么了,刚刚怎么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而且,还梦到了当年的事。
不回想不知道,一回想才发现,自己把那些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电脑上聊天软件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她点开自家编辑的消息。
“海星海星,今天怎么又断更了?”
“不在吗?”
“上线吱声啊!我亲爱的海星大大!”
观海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吱”上去。
对面很快来了回复:“上线了就快去更文啊么么哒”
“我在改剧本呢,这几天都没时间更新。”
“也是哦。好了,你跪安吧。”
“遵命!”
卖萌完毕,退出qq,观海打开了word文档,看着黑压压的文字,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到了键盘上,满脑子却还是刚刚的梦。
别人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