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离情来找自己,其实是在栀子的预料之内。她知道很多事情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所以很坦然的去见了他。而再次面对眼前的这个心理医生,栀子并不再像以前的那个懵懂的高中生面带羞涩。那种忐忑外加紧张的感觉,现在根本已经找不到了。对于栀子,十八岁那时与宿离情的第一次见面,她寻找到了拯救自己的安全感。内心无助和惧怕的恐慌感,在宿离情那里找到了依托的出口。可是这次,她又能从他这里找到什么呢?
依旧是宁夜酒吧,只是现在是白天,所以酒吧里根本没有人。徐志将两人安排在一个小包间里便出去了。
“栀子,我们上一次像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好像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栀子点点头,
“嗯,那时我高三。”
“你记得当时我们是怎么见面的吗?”
栀子顿了顿,
“我是在网上咨询,然后才遇到了你。只是当时没想到,你那时候也会在f镇。”
宿离情弯了弯嘴角,轻笑,
“缘分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的。”
栀子抿着嘴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信吗?”
栀子笑笑,依旧沉默。
宿离情拿起身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背靠着椅子,看样子有些慵懒。
“我从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的妻子吧?”
“你的妻子?”
宿离情点点头。
“她叫宿柔,人如其名,是一个让人感觉很温暖柔情的女人。”
“你们都姓宿?”并不是栀子好奇,只是宿这个姓虽然也是常见,但是夫妻两个都姓确实也不是很平常。
宿离情回答,
“是,确切来说我是跟着我妻子姓的。其实我应该姓徐。双人徐。”
栀子不解,但她没有问,只是静静的听着宿离情继续说下去。
“我10岁的时候被绑架过。而绑架我的人便是我的亲叔叔和伯父。”
这种恐怖的事情从宿离情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丝毫没有感情的波动,就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或许对你而言,这种事情是那么的离奇,亦可以说是悲愤。但对于我而言,我身处在那种家庭里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就像是我父母。在我8岁的时候就事故死亡。那之后,我就跟着爷爷。可以说,整个徐家,除了爷爷,其他人都将我视为眼中钉。原因很简单,无非是为了钱和权力。其实不光是我如此,骆归沐也受到过这种待遇。只是他更惨烈一些,因为他的家族是混黑道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栀子突然打断宿离情的讲述,她不明白今天宿离情要见自己,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们那些家族的纷争吗?
“栀子,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栀子犹豫,却也没有反对。宿离情继续说了下去。
“被绑架之后,趁他们不注意,一个当年我父亲身边的人帮助我逃走了。而且也是他告诉了我绑架我的人是谁。他让我不要再回徐家,至少在自己有能力与那些人抗衡之前不要回去。所以我跑了。这些事情爷爷并不知道。只是最后我从电视新闻上知道了我被撕票的噩耗。从那时候起,徐家唯一的孙子便没有了。而我带着那个帮了我的人给我的为数不多的钱,茫无目的辗转好几个城市。然后在一个小镇上,在我所有的钱都用光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宿柔。”
提到宿柔,宿离情那双明眸满含深情。
“其实,我是被宿柔捡回家的。那时的我已经身无分文。从头到尾恍若一个乞丐。她比我大两岁,可那时的她却比我高了将近一个头。她赶走了在河边欺负我的孩子,然后拉着我的手,毫不犹豫的领着我回了家。”
宿离情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去了她家才知道,宿柔家里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个奶奶。她的父母也都在她十岁的时候事故死了。”
宿离情说到这里嘴角上扬,看似是在笑,可是那里面却包含着太多的悲怆信息。
“很巧是吗?和我父母同一年死亡。当我知道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巧。可我没有往深处想,毕竟每年死亡的人都太多。这并不稀奇。”
“本来宿柔的奶奶想把我送到派出所或者孤儿院。可是,那时的宿柔却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不松开。我还清楚的记得她当时对着面前几个警察,瞪着眼睛大声说的那句话。正因为那句话,那年紧紧十岁的我发下了我有生以来第一个誓言。
她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弟弟,我的家人,我比他大,我会养他的。
呵呵,那样稚气柔弱的一个孩子说出那番话得有多大的勇气?我不知道,可是我当时就发誓,不管我的未来会如何,我会用自己的所有去守护她一生一世。
所以,我改了姓,换了名字。免去了被送到孤儿院的命运,在她的家里住了下来。我和她用着她父母事故死亡留下来的赔偿金上学、吃饭、成长。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宿柔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我们两个都接到了l大的录取通知书。就在这个应该高兴的时候,奶奶死了。”
宿离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奶奶下葬那一天,宿柔竟然抬手理着我的鬓角,脸带着笑,对我说,她很庆幸。她说奶奶已经很努力了。她撑到了自己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才放手离开。这样我就不用离开这家,这样她就可以成为我的监护人,然后继续养我了。除了八岁父母死后,我就连被绑架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然而那一刻,我抱着她流下了这八年来唯一的泪水。”
宿离情将目光从窗外的风景拉了回来。他转头看着栀子,语气平缓的说,
“栀子,我相信缘分的,即便这之中掺杂了太多的苦痛和无奈。”
栀子静静的看着他,她知道,宿离情的讲述还没有结束。果然——
“其实作为生活在徐家这种大家族的人来说,有些东西对于我们这种人都是必须的。早熟,人情世故,难测的心机,这些在当年在别人眼里还是孩子的我而言,我都会,都懂,也都能用。在宿柔面前我是那个英俊听话温柔优秀的弟弟。而在那些不相干的人面前,我的表情只有一张冰冷的脸和沉默寡言。不论是温柔还是冷情,其实不论哪一面都是真实的我自己。只不过单单对宿柔不同而已。因为她是我唯一爱的人。”
“平时我就当一个平凡的人,背地里我一直再努力的想要得到更多的能力。在我来到宿家的第二年,我就已经联系上了楚家的楚千里和江家的江少泽。不要小瞧那时小小年纪的我们,我说过,在那种大家族里面,年龄根本不是评判一个人能力的标准,即便在别人眼里我们那时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
我和楚千里和江少泽是从小玩的好朋友。我被绑架‘撕票’后,那两个人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暗地里找过我。直到我联系到他们有些事情才渐渐明了起来。只是有些真相看不到还好,一但撕开那层面纱,不论好的坏的,你都必须去承受。
也就在那时,我知道了,宿柔父母的死和我父母的死紧紧相关。甚至可以说,是宿柔的父母害死了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