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傍晚。
晚饭过后,顾横波搭了个小板凳在院子里吹风。此时,夏天的灼热刚退去,满园的青叶还是招展着,渐凉的风是很喜闻乐见的。
暮光中的云变化着颜色,像是一匹浓墨重彩织就的布。安云拿衣裳给顾横波披上:“小姐,要着凉的。”
“可是这么件衣服,即使披上了,我该着凉还是会着凉的。”顾横波拿下衣服,看了看,评论道。
她手里的衣服薄薄的一层,里面填充的也是破旧棉絮,却是她整个秋天乃至初冬御寒的衣服。
安云的眼睛一下红了:“小姐……是安云没有用,小姐是顾王府的千金,却让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怠慢着。安云再去那几件衣服。”
顾横波叫住她:“我又没有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别忙活了,现在又不冷,一起看风景吧。”
这么高远澄净的天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她没说。
穿越年年有,今年轮到她了。听说过教育要普及大众,原来这年头穿越也要普及大众。
不然哪里轮到她呢?她就是大众啊。
顾家祖上三代行医,三代之后,也混了个“中医世家”的名头,到她这一代,就她一个。祖父眼看着自己时日无多,盼不到更好的了,大板一拍,就让她做了继承人。
顾横波中医造诣得过且过,学业得过且过,样貌得过且过,唯一让人欣慰的地方,只有她的淡定了,淡定到清冷。
大家一致认为,这对学医是个好品质。
穿越前顾横波二十二岁,快要大学毕业。平日里的爱好也就看小说,听音乐这些,对于穿越可谓熟悉,所以当她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房间,古代的摆设,看着天花板出了一会儿神,就淡定地叫来了丫鬟,对话如下:
顾横波:“我是谁?”
安云:“哎呀!小姐,你怎么啦?”
顾横波:“我失忆了,你和我说一说这是怎么了。”
安云:“呜呜……我苦命的小姐。我是您的贴身侍婢安云,您本是顾王府的嫡长女顾横波,夫人在世的时候曾与太子有过婚约。后来夫人去世了,王爷又提了珍侧妃做正妃,可您依然是王府的长女啊!前些日子太子却突然提出退婚,说要娶珍王妃的女儿顾乐梦!您听到消息,伤心之下,晕过去跌入湖中……”
顾横波:“把镜子给我。”
安云呈上镜子,第一次会话结束。
即使在现在,穿越后的第二天,顾横波也忘不了见到镜子里面容的震惊。明明是一样的名字,但镜中的女子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只见她面容白皙似玉,肌肤酥滑如脂,眉如远山深黛,唇如樱桃殷红,明眸闪动,像是一泓秋水,波光盈盈,干净得可以照见万物,又不染尘埃。她若浅笑,就是三月的春花照水,她若蹙眉,就是水边垂柳的柔枝。
世间竟有如此青莲出尘,风华绝代的女子,虽然顾横波淡定,此时也不由感叹一声。
因为刚醒来,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三千发丝随意披散,柔弱中又另有一番风情。后来顾横波继续和安云套着话,才知道先王妃在世时,她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想攀亲的王孙贵族踏破了门槛。
只是后来,珍氏做了王妃,说她不守闺训,不准她再出门。四年之后,京中再记起她的就少了。
顾横波吹了会儿风,又觉得饿了。她刚来,吃不惯这里的菜式,并没怎么动,这会儿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顾横波说:“安云,我饿了。还有吃的吗?”
安云道:“应该有的,厨房里常年会备夜宵,就是怕夫人小姐们晚饭没吃好,晚上饿了。我去给小姐拿。”
顾横波笑着点点头。
一刻钟后,安云空着手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她对着顾横波强笑道:“小姐,对不起。今晚厨房里的人偷懒,没有准备宵夜,我……”
顾横波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看穿人心的光芒。
安云说不下去了,委屈地垂下头。
顾横波这才开口:“厨房里的人为难你了吗?”
“小姐……”
“我想想,也许还说了我?所以你哭了?”
安云抽噎道:“那群刁奴,看着珍王妃得势了,一个个拜高踩低。刚才我去拿宵夜,她们明明热着的,却非说没有准备。奴婢气不过争了几句,他们竟然编排起了小姐。当年先王妃在的时候,小姐是全京城追捧的对象,可如今……”
安云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横波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啊!”
夜风中,顾横波声音淡淡:“惩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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