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程远自己都觉得几分钟前的决定无比荒唐，他们居然让手无寸铁的老人只身踏进了地下通道里，防汛门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没有一丝光能从中溢出。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情况，而里面的声音又经过了变形，传出来充满了令人担忧的气息。
啊～
带着一声吼叫，没有一丝犹豫的程远背着弓跳进了地道里，随着黑暗被一点点适应，眼前出现了了令人恐惧的场景。
老鼠们的眼睛放着光，密密麻麻形成了一排“鼠毯”，最小的老鼠也有一只松鼠大小，大的像中等体型的狗，它们嘴里拖着长长的口水丝，老鼠们是如此密集，那些充满粘性的唾液互相黏在同伴的毛皮上，连成了蜘蛛网一样的东西，排在前面的老鼠已经开始了它们的跳跃，不时有些强壮的变异鼠跳到和人齐平的高度，露出凶恶的眼神，然后在落下来。
空气中散发着老鼠们身上的恶臭。
箭矢带着风声离弦而去，程远根本不需要瞄准。把弓箭对准地上的老鼠射出去即可，然而这实在是太杯水车薪，如同茫茫大海中树立起来的几个灯塔一样，并不能阻挡任何老鼠。
一只个头偏大的变异鼠似乎等不及去品尝自己的晚餐，它从后面跳了起来，却十分不巧地被地上的一支箭的箭尾扎了个对穿。
几乎是一瞬间，它的尸体就被同伴分食了，嘴角带着同伴血的老鼠们继续前进着。
眼看着“鼠毯”已经近在眼前，弓箭已经失去了远程武器的作用，程远挥舞着弓把打开了几只变异鼠。
这时马库斯终于把老人拉出了地道，把身体探进了地道里。
啪嚓～
一只硕大的老鼠撞上了程远翻飞的弓把，两处同时传来了碎裂的声音，一边是鼠的脊柱，另一边是程远的弓，半个弓把直接飞了出去，留下程远手里的弓把和无数木屑在空中飘散。
没等程远回头去捡断开的弓把，下一只飞起的老鼠就不偏不倚地扎在了程远手中的断弓上，老鼠四公斤多的体重让程远猝不及防，于是断弓也被带到了地上，现在挡在程远和鼠群中间的只有他光光的双手了。
程远只能狼狈地护住头，他脑海里出现了变异鼠们撕扯自己胳膊的画面，这让他不寒而栗。
哒哒哒哒～
自动步枪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对此时的程远来说如同天籁般美妙。
马库斯尽量用手里的步枪敲击出“短点中最长的，扫射中最短”的鼓点，三秒一落的步枪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感。
变异鼠的体形比一般老鼠大了很多，这种尺寸在赋予了他们力量的同时也让他们变得很容易被击中。子弹成片地落在鼠群当中，小口径步枪的近距离全威力弹速射不是闹着玩的，这些足以杀死野猪的子弹被倾斜在了老鼠身上，瞬间留下了一片鼠群。
马库斯听着子弹打出的动感，他的心情并不乐观。九五步枪的弹夹只有30发子弹，纵使他再弹无虚发，也并不能支持多久。
“叶梓枫，把冲锋枪扔给我！”
枪声把地道里变得很吵，马库斯大吼着～
站在防汛门门口的翻译几乎被吓破了胆，里面老鼠尖锐的吱吱声和枪声响成了一片，他手扶着铁门的破洞，双腿不住地打颤，很难支持自己的站立。
门外另外的两人同样面如土色，程远的父亲是在地道里见过老鼠的，老人好不容易才爬上自己的轮椅，退开了七八米远，按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妻子竟然没有放声尖叫，她一脸平静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或许才是这里胆子最大的人。
然而沿着她牛仔裤一路向下流淌着的液体证明了这仅仅是表象。
叶梓枫的手在身上摸索着微冲的位置，他发现无论如何自己也取不下挂在胸前的冲锋枪。
地道里，马库斯刚刚换上一个新的弹夹，在这段时间里，“鼠毯”竟然停止了前进。已经丢下几十具尸体的老鼠们似乎也懂得了胆怯。有的老鼠在交换眼神，有的老鼠仍然死死盯着马库斯的枪。
一时间老鼠的嘶鸣和九五步枪的死亡鼓点都停了下来，对于程远来说，这里一下子变得太安静，他捡起了自己断成两条的弓把，依旧挂在背后，接着拔出了匕首开始逐个给地上的死老鼠补刀。
吱～
老鼠们似乎又一次下定决心，一排变异鼠再次高高跃起。
咔嗒～
马库斯的步枪也换好了弹夹，这次他装上了一个大容积的弹鼓。冲锋枪迟迟没有扔下来，他很担心外面是不是已经作鸟兽散了。
两方同时发起了攻击，大多数变异鼠在空中被直接打成了筛子。
程远靠得太前了，这对马库斯来说很危险，他的小刀只是聊胜于无的战斗力，但是他却不得不害怕子弹误伤了程远，马库斯只得放慢了射击的速度。
自动步枪的枪管上，青烟在翻腾上升。
程远并没有注意到鼠群离自己越来越近，之前的恐惧化作了力量，他结束了一个又一个半死的老鼠的生命。
终于，一只老鼠落在了程远的大腿上，它差一点就跳歪了。
程远的匕首随着沿着小腹划了下去…….
可惜太迟了，毫不犹豫地，变异鼠张开了散发着恶臭的嘴巴，没有任何撕扯，摇晃，它直接从程远的大腿上咬下了一大块肉，血管被扯断了，血像自来水一样地洒了出来，透过血流，依稀能看到程远的白骨。
啊～
空气中回荡着程远的惨叫声。
匕首还是终结了老鼠的生命，可是剧烈的疼痛已经让程远握不住匕首了。
于是老鼠的头上插着刀子，嘴里还叼着半块没来及的咽下去的肉，老鼠并没有死绝，它仍慢慢蠕动着嘴巴，想要咽下去那一口人肉，与此同时，嗅到了鲜血气息的变异鼠们变得更加兴奋，它们疯狂地向程远靠过来。
砰～
一颗子弹彻底终结了变异鼠的生命，把它变成了一滩碎肉。
“快走！”马库斯对着程远大喊，他一边开枪，一边挪动到程远身边，步枪不时地扫出一个扇面，把近身的老鼠打成肉末。
程远手脚并用地后退着，他受伤的左腿传来了麻木冰冷的感觉，知觉正在逐渐离开。
嚓～
一声致命的响声，标志着步枪卡壳了。
马库斯没有犹豫，听到声音的同时步枪就被扔向了鼠群。双手同时从腿挂枪套上取出了手枪。
眨眼间，双枪又一次开始鸣响。
程远支撑着把自己拉出洞口，血在疯狂地离开他的身体，浑身冰冷的感觉开始袭击他。
手枪的射速远远比不过自动步枪，马库斯被老鼠们压得不住地后退，最终，他的后背感觉到一阵冰凉，这是防汛门的触感，已经没有退路了。
“马库斯快跑～”
叶梓枫拉过血肉模糊的程远，在外面喊了一声，接着终于扔下来了一个东西。
马库斯定神一看，并不是他期望着的冲锋枪，而是一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
“该死。”
马库斯又甩开了手枪，跃出了大洞。
“闪开闪开～！”他嘴里高喊着，可惜生死关头喊出的英语，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程远依然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妻子张大嘴巴盯着洞口，叶梓枫在扔出手榴弹后也没有卧倒，而最让他心痛的清，也仍然纯良无害地站在程远的妻子身边。
马库斯瞬间在心中问候了所有人的亲戚，他飞起一脚踹倒了翻译，借着一阵反冲，马库斯回头双手搂住了清和程远地妻子，趴在地上。
轰～
弹片和肉块从洞口中飞舞而出，不少老鼠被弹片切割成许多小块，变成肉雨洒落在外面。
防汛门外只剩下爆炸后极端的宁静，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的安静，巨大的响声损坏了他们的听力。
……
“那边好像有情况。”
遥远的市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爆炸声，像过年的鞭炮响。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哨兵紧张地说。
“估计又是没人的汽车油箱自己炸了，打起精神来，马上就可以换岗了～”他的班长看着夜空，说。市区里是不是仍然有辐射，对他们这些士兵来说永远都是个谜团，他并不愿意冒险去查看一声莫须有的爆炸。
……
“你想害死我么！”马库斯驾驶着地铁检修车，这一次，他们紧闭了所有的车门车窗，生怕再遭遇鼠群。
驾驶室里只有两人坐着，马库斯浑身血迹，分不清是程远的，还是老鼠的，抑或是自己的，狼狈极了。
叶梓枫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并没有害死那个宇航员的意思，毕竟变异鼠们已经告诉他，在这个队伍里，马库斯是唯一一个能保护大家的人。
他只是吓坏了。
检修车的车厢里，程远的妻子和清一起摘下皮带勒死了程远的左腿。清居然很专业地找到了止血的位置。
小女孩捋了一下刘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妈妈以前是外科护士，小时候我一直要她教我这些东西。”她的头压得很低，脸上殷红一片，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惭愧的事。
程远的父亲想从身上摸出点什么送给小女孩，却发现口袋里都是空的。
及时止住血的程远并没有晕过去，他感激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密闭的轨道里只有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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