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回荡着,在漆黑的走廊里就像钟声般悠长。
“吱呀”
载着木门的老旧合页吃力的转开。对在场者的神经的刺激效果上,这金属间摩擦的声音与刚才的响动不遑多让。
一个人影从走廊两边规则排列的数十个门洞中闪了出来,缓缓的前进。行动的姿势颇为怪异:后脑、后背和双手都紧紧贴在墙上,髋部扭着个角度,双脚以互相妨碍的状态交替迈出。人影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走了二十多米,在走廊的尽头蹲下来,伏在值班岗的柜台后面,然后探向左侧,只露出一点点左眼。
前面是个楼梯间,没有亮灯——其实走廊里也没有,所以适应了微光环境的眼睛还能看到些东西。左边的楼梯向上,右边的向下,上面都没有活动的影子。
“那是什么声音,谢苗?”又一个影子伏着身子从屋里钻了出来,一路小跑到同样的位置。步伐比先行者要重得多,哒哒哒哒的像马蹄奔驰在石板上。
“不知道,从外面传来的。“谢苗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请您不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萨夫瓦·科尔涅耶维奇!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也早就被您的脚步声惊动了!”
“放松,谢苗,放松点。如果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家伙,我就请他吃子弹,三十发的大餐。”
拍着怀中无托式步枪的萨夫瓦年龄大了谢苗一轮,光头,脸上有道疤,从嘴角两侧像里延伸。他是个老士官,一直在侦察分队服役,参加过两次车臣战争、格鲁吉亚冲突和乌克兰内战,跟谢苗的父亲在这四次军事行动中都共事过,与库普里扬诺夫父子有着”建立在鲜血和烈火上的坚实友谊“。
下士谢苗·塔拉索维奇·库普里扬诺夫决定还是不要继续“像个彼得堡同性恋一样敏感”——这是大士萨夫瓦·科尔涅耶维奇·**夫的口头禅,该评价的应用对象是所有他觉得无意义的谨慎——虽然谢苗对这种盲目乐观的态度不以为然。有了自动武器在手,也许老侦查员的信心是有道理的,何况他还展示了两个刚刚翻到的塑料手雷。
“找到我们的装备了么?”谢苗分来一颗手雷,握了握,觉得塑料手雷的质感并不能让他安心。
“不,没有。我觉得这么一层一层的在营房的军械室搜索没有意义,中国人不会把我们的武器放在他们的营房里,可能在训练场附近的军械库里。”
谢苗下意识的四处望了一下,想找个窗户,看一看训练场的方向。可走廊只有尽头上有个窗户,远在50多米外,只能看见夜空——事实上,这正是谢苗敢于毫无防护的在这里走动的原因。
谁知道辐射尘会不会在营区撒的到处都是呢?
不过冒着被灼伤的风险出去试试是非常必要的,他们在这儿寻找的每一颗子弹都是为了在外面应付比放射线更糟糕的情况。
“喂!已经翻遍了,就这些东西。不过我仍然建议应该把这些东西放回去,我们随便拿走中**队的武器还想着使用它们,这会产生严重的外交问题!”
又一个人慢悠悠的从军械室的方向走了过来,朝两人挥舞着一把手枪和一小盒手枪子弹。
谢苗和萨夫瓦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摆出一副头痛欲裂的苦脸。
“蠢…咳咳,孔德拉托夫同志,如果您不是想枪毙我们的话,就请把手指从扳机护圈里抽出来,这样很容易走火。”等到对方走到跟前,谢苗突然跃起,一把抓住那家伙的大尉肩章把他拽到柜台后面,夺走了其手中的92式自动手枪。“而且现在情况不明,希望您最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走来走去!”
“另外,别在窗边东张西望,如果大尉同志还需要保留自己的俊脸的话。”
在菜鸟军官面前,萨夫瓦从来没有好脸色。谢苗看到他摸了摸嘴角的疤痕,据说这是在车臣留下的。他所在的部队坐着没有装甲的乌拉尔卡车,于行军中被车臣雇佣军突袭。
七八挺通用机枪和一挺大口径机枪在第一轮开火中就打死了半个排毫无防备也没有足够保护的战士。接下来,惊慌失措的幸存者刚跳下车就陷入了和外国圣战者们的残酷白刃战。面对大缠头刺来的匕首,来不及举枪的代理排长萨夫瓦咬住了对方的刀刃,用桑博技巧缠住对方的身体一起滚到车底,空手扼住对方的脖颈,在战斗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等叛军撤退后,前来驰援的陆军部队发现**夫大士骑在匪徒的尸体上,生生用对方的早已骨折错位的颈椎在地上压了个拳头大的浅坑。敌人变形的脖子和头大半陷入了地面,僵直的手臂支撑着短刀,顺着大士的牙槽划开了大半张脸,让萨夫瓦看起来就像个嘴角喷血的青蛙,把摩步79团的几个新兵蛋子吓得哇哇大叫。
这些都是谢苗事后听来的小道消息。不过在老兵从伏击战场回来的当天,谢苗亲眼看见下半张脸都缠着绷带的他就冲进了营部。在被蜂拥而来的警卫用枪托砸晕前,萨夫瓦在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已经晕死过去的营参谋的胸口上,用刺刀刻下了罗马数字“xxxxiii”。因伤不能说话的老兵的嚎叫和遭受残酷私刑的新米参谋的惨叫,谢苗听的真真切切。那个新从军校毕业的参谋为了省出和护士约会的时间,随便做了个用以应付差事的简陋侦查计划。43个空降兵因此白白丢了性命。
这同室操戈的暴力事件差点让他被军事法庭枪决,除了在俄罗斯武装力量中的严重影响外,被害者还有个在战略火箭军司令部供职的将军老爹。那一纸经过库普里扬诺夫家呕心沥血运作出来的特赦命令几乎是在死刑犯**夫已经靠墙站好的时候被撞破门岗的宪兵吉普车送到刑场的。之后,他被开除军籍,踹回了堪察加边疆区的老家。不过三年后,谢苗在阿布哈兹武装中再次见到了戎装的萨夫瓦,他自称“每天跟拖拉机打交道的日子过不惯,还是每天听着弹片敲在步兵战车装甲上的声音入睡比较舒服”。于是谢苗和萨夫瓦又在不同的旗帜下并肩作战了两周,随着俄军撤离,再次失去了联系,直到在新俄罗斯**战争中他们第三次相遇。
“…好吧,同志们,我们接下来干嘛?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听,但我仍然要表达我的观点:留在这里,等待中国方面的联系。“谢利万·谢尔盖耶维奇·孔德拉托夫已经明白自己的军衔在三人组内没有足够的权威性,”反正我们仍然有不少饮水和食物。“
他指了指天花板。上海合作组织军事合作项目的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空降军交流代表团中侦查作战交流小组的三个人在中方对**流部门全员撤离或消失后的一周内,于中国人民解放军66011部队团部机关驻地大院四号营房的六层——中方安置交流代表的宿舍——建立了据点,收集了解放军官兵们藏在寝室、活动室和营连部办公室里的所有瓶装水、饮料、压缩军粮、罐头、方便面和一些军属寄来的家乡特产。
“你这蠢货是瞎了吗?嗯?在黑咕隆咚的破房子里也得了雪盲症?“暮年大士对年轻大尉的不满终于爆发了,以至于蹦出了一些堪察加方言。他把背包甩在孔德拉托夫面前,把里面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两只风干鸭子和四碗冲泡面条,五瓶美国汽水——你管这些东西叫‘不少饮水和食物’?我花5000卢布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城里能买到的东西比这多!如果你要所有人继续坚持留在这儿,那么,我不介意充当达德利船长或者史蒂芬斯!好了,‘理查德·帕克’,请你收拾好这些补给品,然后披上床单,我们要出去了。“
被事实、脏话和威胁堵得哑口无言的孔德拉托夫大尉颓唐的揉着手里的蓝色贝雷帽,萨夫瓦对着谢苗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老兵的黑脸唱完,谢苗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下小组里的气氛,正当他要开口时…
外面传来了一阵轰鸣,听起来有许多载重车辆在外面行驶。它们一辆接一辆的压过了什么障碍,车轮撞击地面的“咯噔“声和载重车斗撞击底盘的”咣哴“声有规律的伴奏着柴油或汽油发动机运转的”嗡嗡“声。
“我就说他们会回来的!”受到了大队卡车的激励,孔德拉托夫顿时神清气爽。他神气活现的站起来,试图以此证明自己的远见。何况他觉得自己身负重任——阿尔巴特街的将军们把他从国防部军事大学直接分配进空降军不就是因为出众的军事汉语系里最出色的成绩嘛!
“所以为了避免造成误会,现在我们应该把枪放回…“
“闭嘴!“借着柜台跪姿据枪的谢苗把安抚的话吞了回去,与旁边把步枪架在背包上卧倒的萨夫瓦异口同声的吼起来。
4fo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