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香楼的二楼瞬间一片寂静,连带着楼下的喧闹也安静不少,气氛有些不寻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了那名摁着瑞王殿下手碗的青衣少年,他的动作如此之快,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宁封纯狠瞪了青衣少年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容凌推着一轮椅缓缓靠近,轮椅上的男子虽是一身墨色布衣,但却精神抖擞,完全没有残废后的颓废与潦倒。
即使坐在轮椅上他别人一截,需要仰起头看着别人,但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无需华服锦衣,美玉宝珠装扮,也无需有多侍卫陪衬,只要他出现在那里,他的贵气便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脸上虽带着银质面具,可却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族威仪,让人为之一悚。
不过更多人想知道的是,那银色面具之下,会是怎样一张容颜,即便很有可能是一张五官尽毁的脸。
宁封纯看着来人,咬着牙慢慢吐出三个字:“宁、玉、夜!”
众人才发现他们看见的是谁,原来是那几乎足不出户,翁君韵嘴里的战神王爷,即使现在坐在轮椅上,但却始终一副雍容淡然的样子。
除了汴梁北定王宁玉夜,绝无第二个人。
自从十六岁那年,他重伤之后,人们早已经把容貌尽毁,瘫卧在床定位成了北定王的新形象。
而现在却蓦然发现,此时出现在众人眼里的他,依稀还有着些年少时模样。
作为汴梁北定王府的嫡三子,宁玉夜一度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各家所期盼的女婿人选。
他三岁习字,五岁成诗,八岁便能指点江山,十三岁便已经跟着当时的北定王及二公子上阵杀敌。
不仅样貌出众,文武双全,还有安邦定国的才能,在湘西百姓的心中也举足轻重。
可能是风头太过,引来老天嫉妒,十六岁那年,一切皆化为乌有。两位哥哥战死沙场,热孝期,匆匆继承了北定王之位的少年,再次领兵出征,却险些折折戟沉沙。
虽重整旗鼓,力挽狂澜,少年却付出了一生无法磨灭的代价,重伤昏迷,面目全非,双腿尽断,全身还带着不知名的毒。
未过门的两位未婚妻还在他出征期间,先后被侮辱而死,一夜之间传遍上京,这无疑给北定王雪上加霜。
再等北定王醒来至今,上京城里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少年时的他如宝石般璀璨闪耀,而现在的他犹如琢玉一般,暗淡无光。
两种鲜明的对比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众人,少年在此期间经历了什么痛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苦和乐。
如果说曾经所向披靡的少年被年轻的皇帝所忌惮,那么现在的他,无疑是皇帝踩踏的最好对象。
只不过,不出北定王府的人,却现身在了上京城最大的酒楼,膳香楼,倒是耐人寻味了……
宁玉夜盯着身前的翁君韵看了一眼后,发现她手中缠着巾帕,隐隐约约透着血丝,心中有一丝不快,而后目光才转向宁封纯,缓缓启口道:“封纯,这么多年未见,你倒是出息了,学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宁封纯没想到在膳香楼,宁玉夜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自己,脸色再一沉道:“本王怎样都好,恐怕与你北定王无关。”
宁玉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赞同似得点了点头道:“你要如何,确实与本王无关,本王也不打算管。只是还希望你好好注意下自己的身份,莫给皇家丢了脸。但你要欺负本王的准王妃,只怕本王不会答允!”
“怎么,你想替翁君韵出头?宁玉夜,你该不会是这几年没见过女人,就真的看上这个残废了吧。”宁封纯冷哼一声,挥开摁住自己手的少年,瞟了一眼翁君韵后,讥讽的说道。
宁玉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嗯,封纯,你该知道,从小我便和你的眼光有所不同。此外,你口中的那个残废,真不巧,是我未来的汴梁北定王妃。而对未来的汴梁北定王妃,汴梁北定王府当家主母不敬,你确定要一意孤行吗?”
“哈哈!”宁封纯肆意一笑,有些不屑,“汴梁北定王妃?汴梁北定王府的当家主母?宁玉夜,你确定你说的是这个破残废吗?这个残废还是我不要的女人,哈哈,一个没人要的破鞋,汴梁北定王却当成宝,哈哈!这真是今年最大好笑的事情了……”
不过笑完之后,宁封纯颜色却是一凌,汴梁北定王妃和汴梁北定王府的当家主母,虽叫法不同,可对于皇室来说,却有着极为不同的两种意义。
汴梁,是北定王的封地,地方虽不大,但却也能抵半个上京。加上地处要塞,可却是外邦每个国家都虎视眈眈的肥地。而且是通往各国的必经之路,也是各类稀有物的产地。
它就像是一颗钉子,牢牢的钉在了湘西的国土上,刺在所有人的心里。
彼时正逢北定王与二公子身亡,又遇宁玉夜重伤中毒,先皇为了安抚北定王的部下,特将汴梁赏赐给了宁玉夜。
更有甚者传,汴梁在天下大乱之时,乃一小国,后被湘西吞并,但一国玉玺,却被暗中保留。
在宁玉夜继承北定王之后,这方小国被送入北定王府,但却没有人亲眼见过。
随后,汴梁虽为封地,宁玉夜却与其他藩王不同,他却被留在上京长住。
区区一个汴梁北定王妃,可以说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一虚衔而已。而汴梁北定王府主母,执掌整个北定王府,整个汴梁的女主人,倒是叫人不可小视。
当初怂恿自己的哥哥,当今圣上宁永纯把翁君韵指给宁玉夜,看来是他宁封纯从小到大做的唯一一个重大的错误决定。
阿景十分不喜宁封纯说的话,神色不善的盯着他道:“瑞王殿下,还请注意您的身份!”
宁封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下楼离开,连声告辞都已经省略了。
更把一旁疑惑不浅的风翎公主丢在了一旁。
风翎公主虽不懂眼前的情形,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气急败坏的离开,狠瞪了一眼翁君韵和宁玉夜后,便连忙带着身后的丫鬟,跟在宁封纯身后追着离开。
闹剧草草收场,膳香楼围观的人群也作鸟兽散,各自开始做起自己的事。
不一会儿,二楼便剩了翁君韵和宁玉夜等人……
翁君韵一声叹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今天此事一出,上京又会热闹一番。
苏锦鲤,叶子衿和曹文婷,不约而同想给翁君韵和宁玉夜制造独处的机会,培养感情,各自寻了由头,相继离开。
这不是翁君韵第一次见宁玉夜,不禁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说不定几位好友是怕她会不好意思。
本以为大婚之前,两人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相见。
翁君韵想了想,对着同样正看着自己的宁玉夜道:“王爷,容公子好久不见,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免得打扰了人家膳香楼……做生意。”
宁玉夜掠过一抹惊讶,他本以为,翁君韵会装作不认识自己,毕竟第一次在珍笼阁,两人并没有以各自的真实身份相见。
沉默的点了点头,两人,外加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的容凌,一同移驾去了宁玉夜他们先前所在的雅间。
阿景为三位主子斟茶后,便独自退至了门旁。
宁玉夜坐在窗下,对着面前轻晃着茶杯,没有任何忐忑不安的白衣少女,启口道:“翁小姐……倒是让我意外……”
没有喊君音,翁君韵心中也有些意外,言笑自若道:“嗯,王爷也让我意外……”她也没有喊亦岑。
不过从翁君韵现在这个角度看去,窗下的宁玉夜像极了在落霞山庄那闪身匆匆一瞥的身影,不过她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听说百花争艳的名帖,年年都有宁玉夜,他却从不出席。
如果说,眼前的男人,是上京百姓中传的不成样子的废物王爷,那么两次的见面,却让翁君韵充分感觉到,上京的八卦传言,是多么的不可靠。
两人不约而同,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似乎都明白了各自心中的所想。
宁玉夜轻声一叹,温润的眼眸中,闪着笑意:“现在看来,封纯的眼光,确实出了些问题,令人有些惋惜。”
翁君韵用手拖着香腮,淡淡浅笑道:“其实,我一早便有了第二次被拒婚的意识,只是王爷的的态度,让我意外了。”
宁玉夜闻言,轻声一笑:“你难道就不怕吗?”
翁君韵摇了摇头,如沐春风道:“不怕!与其害怕,不如坦然面对,而且皇命难违。更何况,与其违抗圣旨,倒不如试着朝前迈一步,也许会有以外的收获。我会尽量很小心。”
宁玉夜突然发现,曾经那个女扮男装,回府就大闹婚礼,努力保住自己嫁妆的人儿,现在却想要努力尝试奉旨成婚,不仅没有了勾心斗角时的那份算计,更是多了些待嫁少女的几分可爱。
想了想,他便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翁小姐,那你可愿和本王一试吗?”
翁君韵看向宁玉夜,眼中划过一抹惊讶:“王爷,你这是想吓唬我,让我知难而退码?”
4fo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