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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第九章 父亲身残年迈 坚持供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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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14岁放马时大腿被马踢折了,当时接骨技术落后,接两次也没接太好,骨折的部位有很大的弯儿,走路能看出瘸来。父亲34岁我出生,我到中学念书时他将近五十岁了,父亲一心要供我读书,让我脱离农村,他身残年迈,克服一切困难把我供到毕业。我念书期间,父亲尽力为我创造良好的学习条件,给我太多的支持和鼓励,父亲也给我的一生贮存了无数的坚强、感动和博大深厚的父爱!

    第一节为我创造好环境求人安装日光灯

    我上小学时,学习成绩在班级数一数二。我们村的刘英老师和父亲是同学,上小学三年级那年,有一天他来我们家串门,给我出五道应用题,我在规定的时间内都做对了。刘老师对父亲说:这孩子脑袋真好使,好好培养他吧,这孩子肯定能考出去。

    父亲记住了刘英老师的话,说要给我改善学习环境。父亲和我们村的电工李万荣关系非常好,我们叫他大哥,父亲把他找来研究安日光灯。当时日光灯村里只有两家安,一家是在公社上班的表叔家,另一家就是李大哥家。我家平时就点25瓦灯泡,看书学习很累眼睛,一听说安日光灯,我太高兴了,日光灯比白炽灯泡亮多了,看书不累眼睛。经过一番研究,李大哥告诉父亲先准备固定灯管的灯架,再买其它别的,李大哥给父亲写了一些所需的东西。父亲根据李大哥给的尺寸,刨平磨光一根木方,刷好绿色调和漆待用。父亲骑自行车到距离70里的县城买回日光灯管儿、镇流器、跳泡儿、电线、开关后,找来李大哥给安装。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安装,灯亮了,用惯灯泡的我们家人,感觉日光灯实在太亮了,简直有些耀眼了,看什么都那么清晰。我和邻居的几个孩子乐得屋里屋外地跑,窗下都很明亮,我们都可以跳油锅、跳房子、练武功玩了。

    为了感谢李大哥,母亲炒了四个菜,父亲和李大哥坐在炕上推杯换盏,乐呵地庆祝我家安装日光灯成功。

    父亲手端酒杯和李大哥说感谢的话,李大哥说:“我老弟学习用灯,我这当大哥的必须尽力做好,这是我应该做的”。李大哥临走时对我说:老弟,家里给你安了这么亮的灯,你可要好好学习呀,别辜负你爸爸的一份心意啊!”

    日光灯和李大哥,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自那以后我学习非常用功,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在班级老师一夸我学习好,有的同学就说:赶上他家安日光灯了,我家要安日光灯,我也会学习好!

    通过这件事,让我感知了父亲对我的那种望子成龙的希望!这种希望,给了我很大的动力,一根日光灯,照亮了我今后学习的路程!

    第二节特制的车座特殊的感情

    我1982年7月考上初中,要到公社的中学念书,中学离我们村15里路,要骑自行车上学。和我长得差不多的孩子,车座子落到底儿(也高于车大梁10多厘米),骑车都够不到脚蹬板儿。父亲给我做一个仅高于车大梁三厘米的一个车座子,里面也安上了弹簧铺上了海绵,父亲又用人造革亲手给我缝了一个车座垫子罩,我坐着很舒服,正好能够到脚蹬板儿。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我不用左摇右晃地骑大梁蹬自行车,可以坐在父亲给我做的小车座儿上蹬自行车,节省很多体力,当时那些骑大梁的孩子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此时我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感激,并深深地体会到父爱的伟大与甘甜!

    这个给我特制的自行车小座儿我一直用了两年,后来长高了,才换成原来的车座儿。这两年里我省了多少力气呀!这件事,我牢记在心,每当想起那个小车座儿,我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激父亲!

    第三节读书离家半年感知亲情温暖

    1988年前,我没有离开过家。这年的下半年,离开家在学校读书期间,我非常想念家里的亲人,夜晚经常梦到奶奶、父母、姐姐妹妹、以及外甥和外甥女们,尤其是父亲十月一送我回校的一幕总在眼前,父亲站在路边向我挥手的瞬间,成了我无法忘怀的画面。半年里,我是我们寝室写信最多的一个。那时通讯设施落后,没有手机和电脑,写信是唯一和亲友的联系方式。写信,能排遣我对亲人的思念,能减少我对亲人的牵挂。由于当时农村道路条件差,一个月仅能和家里通一封信。每次发出信,就焦急盼望家里来信,每次接到父亲的来信我都非常高兴,此时觉得“家书抵万金”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读着父亲的叮嘱:儿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在学校要吃好,不要过于节省,千万不能亏了身体,穷家富路,回家时要带够路上花的钱,路上一定要吃饱穿暖,……!

    父亲的信,都是用他那一手写习惯了的不规则的字迹,说出的朴质简单话语,但对我却充满了支持和鼓励,字里行间都迸发出血浓于水的大爱!父亲的信,我总是看完一遍再看一遍,爱不释手,百读不厌。

    年过半百的父母为供我读书,一直都在省吃俭用,从事着超过年轻人几倍的体力劳动,父母两人种了四五晌地,连续几年被乡里评为产粮大户、小康之家,小康户,这让年轻人都折服,这样荣誉的背后,父亲得承受多少起早贪晚的劳作和辛苦地努力付出啊!

    每当看父亲信的时候,我都躺在上铺,眼泪止也止不住。

    1988年腊月初四(寒假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到长春水果批发市场买回5斤桔子4斤苹果(不敢多买怕路上冻了),准备给家人吃。当时农村买不到新鲜的水果,在供销社仅能买到冻梨。

    腊月初五那天,我是和学校的一个师哥搭伴儿回家的,下火车到我们县城已经下午3点半了,东北腊月四点半就黑天,到市里再往乡下去时没有车了,我俩搭上一台去邻居村的货车,在冰雪路面上行走三十多公里才到邻居村,下车天已经黑透了,我要步行五里多路才能到家。此时正是东北的三九天,那晚风雪交加,足有零下30度,风刮在脸上象刀割一样地疼,我怕冻了桔子和苹果,解开肥大的棉袄把它们放到怀里,在腰间扎一段行李绳儿,免得水果掉下去,我真象个猪八戒,天冷,为了不让水果冻着,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再说路上也没有行人,北方的农村人这时候没事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天伦之乐啦。为了让身体有些热量,我在雪路上跑起来。爬过一道大土岗,就看到我们村子的灯火了。这上千盏若隐若现的灯火,不正是我梦中常出现的吗?此时看见灯光,我感觉疲惫的两条腿都又有劲了,又朝着家的方向跑起来,我实在是太想家啦!

    二姐家在村子北头,我家在村南头,回家路过二姐家,我想先把苹果、桔子给二姐家的两个孩子一些,就跑进二姐家院子。二姐看见我突然进屋,惊喜地流出了眼泪,我和二姐也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两个孩子正在炕上玩,四岁的大外甥女见到我从炕里飞快地跑到炕边,不顾我身上的凉气和“臃肿”的体态,一下子扑到我怀里,用手搂住我的脖子哭泣不止,我问她哭什么,她说:我想老舅了!这句话把我说得心酸酸的,我放下怀里的水果,我把她抱起来,给她擦着眼泪,一岁的小外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炕里没动,愣愣地观察着我这个形如猪八戒的怪物,孩子太小了,根本不认识我。

    我抱着外甥女和二姐聊了一会儿,给孩子留下一些苹果和桔子,辞别二姐匆忙往家跑。

    农村冬夜一片漆黑寂静,距离家大门还有四五十米,我一声口哨,我家的大黑狗和往日一样,嗖地跳出大墙,向我狂奔而来,它跑到我跟前,乐得前窜后跳,站起身来用两只前爪向我身上猛扑,快速地抓挠,我边躲避大黑的“亲热”边一溜烟似的往院里跑。

    我高兴地冲进屋里,正包冻饺子的父母顿时惊呆了,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具体回来的时间,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父亲立即从炕上跳下来,将我拉到怀里,把我和我怀里的苹果紧紧地抱住不放,轻轻拍打我的后背,不住地说:真没想到我大儿子今天能回来,一点儿都没想到!……!

    我看见父亲眼中又装满了泪水,马上就要掉下来了。母亲也放下刚包完的饺子过来,擦着惊喜的泪花,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地打量我,看我瘦了还是胖了,他们一阵问长问短,我边从怀里取出苹果桔子边高兴地一一作答。我趁他们不注意,擦去了泪水。

    为节省电费,家里只点一个25瓦的灯泡儿。父亲说:儿子回来了,把日光灯打着吧!亮堂亮堂!

    父母四只带面粉的手把我衣服粘了很多面粉,母亲用一个毛巾前后左右地给我擦着衣服,父亲不好意思地说:一高兴,忘了手上有面了,给我儿子衣服都弄脏了!我连说没事。那次,是我第一次和父母分离那么久。

    我把冰凉的桔子和苹果放在炕头上,我说:爸妈,桔子和苹果热乎一会儿,你们吃点,剩下的我给我奶奶送去。我这句话说完,父母马上就不说话了,喧闹的屋里立即静了下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莫非?莫非奶奶……!

    父亲沉重地说:儿子,你奶奶十天前去逝了!……!

    我听罢忽悠一下,腿一软,一阵眩晕坐在地上,爸妈把我扶到炕上,我愣了半天才哭出来。

    我埋怨爸妈:奶奶去世怎么不告诉我?父亲流着泪说:“儿子,没法通知你呀,你奶奶去世那天是农历十一月二十五,七不出八不埋,第二天必须出殡,不然就得三天后才能出殡。”仅靠书信联络的年代,真没办法,第二天早晨出殡,就是拍电报也来不及了,我理解父亲了。父母劝了我好一阵,我才止住哭声,没有为奶奶送终,是我一生的遗憾!

    炕头的桔子不凉了,我给爸妈扒开两个桔子递给他们,父亲拿过桔子,说:儿子,你爸爸今年52岁了,不怕你笑话,我只是夏天在县城看过桔子,我从来没吃过!

    我说:爸,你为什么不买几个尝尝啊?父亲说:我舍不得钱呀!咱家这么多口人,养家糊口多难啊,那些年,在生产队吃大锅饭,干活“大帮哄”,让你们吃饱穿暖太不容易了,我怎么能花钱买桔子吃呢?尤其这几年,供你念书,我更不能错花一分钱啦。以后咱家用钱的日子在后头呢,你分配工作、娶媳妇,都得花钱,而且都是未知数……!

    父亲连八毛钱的公交车费都舍不得花,自己骑自行车去距离70里远的县城,他怎么能花几元钱买水果吃呢!父亲说他52岁没吃过桔子,我深信不疑!

    父亲一番话说得我好久无语,心里霎时翻江倒海,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父亲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实在是太苦了!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故事不多婉如平常一段歌……!”

    电视里传出毛阿敏那优美的歌声,当时正值电视剧《渴望》热播,我沉浸在深情的旋律里,眼前都是父亲大半生一路辛劳走过的情景:父亲挑着扁担走街串户做洋铁活、铁匠炉旁的挥汗如雨、铲地曲背弯腰的姿态、做石头磙子的一身石粉和灰尘、数九寒天风雪交加去打柴,带领我们冻冰棍、铡草、编套包……!这一切让我的眼泪又一串串地流下!

    自那以后,无论在哪里听到这首歌,我都会想起那晚回家见到父母的悲喜交加,也会想到父亲说的“52岁没吃过桔子”这句令我感动令我心酸的话,每当此时,我都闭目欣赏,深深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心中默默地祝愿父母健康长寿,乞求上苍多多给我尽孝、给我回报他们的机会!

    第四节父亲臂断身残为我坚持种田

    前面说过,父亲54岁那年正月给老于家义务铡草,于家把8股铁丝拧成的“绳子”混进谷草里,致使铡草机突然制动,皮带轮子被轮碎飞出,打断父亲的右臂,父亲在市中医院接骨,住院19天后回家养病。

    父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失去了劳动能力,家里的体力活没人干了,种地也没人种了,妹妹还小,仅靠母亲一人实在难以维持,我还有两年半毕业,再继续念书,我也太自私了,为了家,为了父母,我必须回家种地,担负起养家的责任。

    1988年三月末,由于惦记父亲和家里的活,我请假回家了,我和父亲说了我要辍学务农一事,父亲坚决不同意,我说我务农后一定还能得很多父亲获得的那些荣誉牌匾,我还说了一些种田的想法,父亲就是不同意。我在家干了五天活,父亲严肃地把我叫到屋里,赶我立即回校念书。

    父亲说:“儿子,爸知道你孝心,看到你现在,我就想起当年的我了,我就是因为孝心,听了你爷爷的话,才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儿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不会让我儿子也象我一样再当一辈子的农民!”

    我说:“爸,当农民也挺好的,你看,你这农民当得多光荣啊!当农民也照样养家!”

    父亲说:“那可不一样啊,傻儿子,就拿我和我的那些应招进城的同学相比,我就是目光短浅啦,当时也让我去城里工作了,我就和你现在一样,心疼你爷爷,怕我走了没人干活,就没去。去的人都有了工作,有的还当了官。假如我也到城里了,可以把你爷爷奶奶接到城里,住上有暖气的楼房,那多享福啊!可我当农民,就无法做到了……!你说是务农和上班都是养家糊口,那可不一样,我的那些到城里同学就没遭我这些罪,生活条件也好,更有能力孝敬父母、养活家人。再说咱们中国是农业大国,根本不缺少农民,缺的是上班的,你做一个工程师,肯定比你做农民的贡献大吧,从这点来说,你选择务农还是选择念书工作?儿子,你年纪还小,不要只看眼前,你应该有上进心,要有远大的理想,做一个对社会更有用的人!儿子,不要惦记家里的事,眼前的困难咱们会克服的,虽说我54岁了,但没有别的毛病,我养好胳膊还能干活,儿子你放心,爸千难万难都一定让你念到毕业!况且咱家还不至于到砸锅卖铁的程度!就是咱家到砸锅卖铁的程度,都得供你念书,绝不会让你回家务农!”

    道理讲不过父亲,更怕父亲着急上火,我只好流着感激的泪水,依依不舍地辞别父亲,再次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这件事,让我再次感受到了父亲那种望子成龙的心理,“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父亲正是在为我的未来做打算!

    父亲在家养病的半年里,我回家四次,每次都在家干一周农活,每次回到学校我都拼命地学习,补上回家耽误的功课。那时,学校控制各宿舍熄灯时间,九点半熄灯后,我拿着手电,钻进壁橱继续学习。虽说一回家就耽误十来天,期末考试,材料力学、理论力学、电工学、金属材料处理、机械制图等非常难学的专业课,我都顺利地通过了考试。

    父亲在此期间,有一件最感人的事。这件事是妹妹那年6月份写信告诉我的。拆开妹妹的信,我发现有些字迹模糊了,一看内容才明白,妹妹是哭着写的。

    妹妹信中说,家里的地多,母亲一个人起早贪黑地铲也铲不过来。父亲是正月二十几胳臂骨折的,两个半月后,他就在母亲铲地走以后,偷着到另外一块地去铲地,因为右臂骨折时间短他的右手不好使,攥不住锄杠,他就在锄杠上安个风钩鼻儿(固定木质窗户用的一头是螺丝尖儿,另一头带小圈儿),在风钩上栓上布条,再把布条套在手腕上,左手握住锄杠的尾端,用右手的手腕勾着布条,拽动锄头铲地。

    我家地分东荒和西岗两大部分,母亲先去东荒铲地,父亲就偷着到西岗铲地,父亲怕他偷着铲地的事被母亲知道,碰到熟人就让给他保密。母亲将东荒地都铲完了要铲西岗地时,才知道父亲已经把西岗的地都铲完了。

    母亲听别人夸奖父亲:你家的洋铁匠真是铁人,胳臂折了接上没多长时间,没耽误铲地,把手绑到锄杠上铲地!他可真结实……!

    铁人,哪有铁人呐!父亲只不过有超人的毅力,听母亲说,铲地期间,父亲每天晚上睡觉时,左手总摸着右胳膊,难受得嘴里直哼哼!那时母亲还不知道父亲白天偷着出去铲地呢。

    当母亲知道父亲白天偷着铲地后又生气又心疼,给父亲好一顿埋怨,怪他不好好养病,造害身体。

    看罢妹妹的信,我也流泪不止!父亲如此对我,他的恩情我该如何报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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