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消失在黑暗之处的大路尽头，阿离默默不语。
大路两边枯木张牙舞爪，似乎在狰狞的冷笑着，用它那丑陋的爪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挥舞着、叫嚣着。
阿离走在石子路上，鞋底踩在碎石上溅出细碎声响。
一缕一缕孤烟飘过来。
苍穹墨蓝，点点银星点缀。
寒风彻骨。
寒夜的冬夜也显得那么漫长。
司马泽、慕容千云和桓温三人远远的走在前头，而阿离、凤羽以及阿离背上的颜烁倒是被远远的落在后头。
当时阿离还心中一阵窃喜，难不成是这三人打算甩下他们三个了？这样多好，到了建康城又是一堆麻烦事，说不定她哪里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被司马泽当初识破身份，然后就被杀了。
要是他们三个人能甩下她，也是不错的。
阿离还觉得他们应该就是想甩下他们，因为他们三个都只是家奴而已，根本没必要为家奴而浪费时间。
但是司马泽等人走了一会儿要是发觉和阿离的距离实在太远了就会放慢脚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五十米左右，就算阿离故意走的很慢很慢很慢，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就是比五十米多那么一点点……
阿离无力的叹了口气，自己就是个小家奴而已，太子殿下、千云公主、辅国将军等他们做什么，赶紧走啊！
还真是奇怪，以前他那么不欢迎她，不想睬她，巴不得快点甩下她，现在她已经给他很多机会甩下她了，他还偏偏不甩下她。
阿离无声的笑了笑。
背上的颜烁道：“好无聊，讲个故事。”
凤羽凑过来，一脸期待的问：“阿离要讲故事了吗？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阿离看着她闪亮闪亮的大眼睛，心中又是默哀一声，知道你最喜欢听故事，下回你少听点儿说书人瞎说的故事，侠义故事什么的很大部分都是骗人的，不要相信。
阿离撇嘴，道：“凤羽，我哪里会讲故事啊。平时都是师父讲给我们听的……”后面的声音很小，他们两个没听清楚，就问：“你后面说什么呢，谁讲给你们听的？”
阿离心中警铃乍起，怎么情不自禁就把师父两个字说出来了，看来这几天的安逸生活倒是叫她放松不少，不过好在他们没听到。阿离要扯开话题，正好也有一些话要对凤羽说，就道：“凤羽，其实我想说的是今日占上风的是我们，如果占上风的不是我们，你觉得冷清泉会不会杀掉我们给白如霜报仇？”
凤羽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颜烁冷哼一声，略带得意道：“阿离接着说。”
阿离道：“以德服人固然重要，侠肝义胆也很重要，但对于坏人的话，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小命，下次你遇到冷清泉他要是还想杀你怎么办？就算你不想杀他，我觉得至少也要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没有能力害你。对坏人太仁慈不能说是缺点，但是也不能说是优点。”
颜烁也顺着阿离的话说：“对，没错，下回你要是死在冷清泉手里你绝对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阿离道：“冷清泉要是什么正人君子也就算了，侠肝义胆之士不废他武功就放过他倒也没什么，因为那样的人必定会心存感激，日后再见至少不会与你为敌。可白如霜死了，冷清泉并没有太多悲伤，此乃不义，夜半偷袭，此乃不正，你们还是小孩，他想杀你们，此乃不仁。他必是薄情冷心之人。我觉得至少也要废了他的武功。也许在你心中，我比较现实，但生活在繁乱复杂的现实中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直单纯下去。”
“阿离，对不起，我……”凤羽仔细一想，阿离说的也是，她幽幽一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阿离反而听得暗自佩服，没想到凤羽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对自己知之甚明，知错就改，并不像普通少女一般胡搅蛮缠。
颜烁略带寒气的声音从阿离背后幽幽传来，“你既然都看透了其中的蹊跷，你怎么不废了他的武功，还拿银针给他止血？不但拿银针给他止血还把解药亲切的塞在他嘴里，他还毫不怀疑的吞下去。”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点怪味。
阿离只感觉背上的颜烁似乎又沉重了好几分……
只是塞药给他吃而已，怎么就是亲切了？
还有这话像是询问，可是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质问，像是逼问。阿离何时被小孩子如此压迫欺负啊！别以为你小我就会让着你！
翻身农奴把歌唱，阿离决定要翻身。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看在你背我一路的份上我也就不怎么跟你算账了。你下回少惹一些闲杂人等。”颜烁道。
阿离刚打算翻身，听到颜烁这么说就立刻把翻身的火苗浇的死死的，讨好的笑道：“嗯嗯嗯，小的一定听阿烁的话！”
“阿烁？”颜烁重复一遍，凤羽意味不明的看着阿离。
阿离的小心又一凉，难道这个称呼会让喜怒无常的颜烁不高兴？
阿离有点心虚的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你以后就叫我阿烁好了。”颜烁说完就把脑袋抵在阿离的肩膀上。
凤羽再次用那种意味不明的复杂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阿离。
阿离的心越来越虚，连忙笑道：“哈哈，不用了，不用了，刚才是我口无遮拦……”毫无疑问，阿烁这种称呼绝对是有什么意味的，或者是颜烁某个重要的人曾经那么称呼他的。
自己确实有点自来熟，又有点口无遮拦。也难怪当初司马泽会看她如此的不顺眼。
“哼，那就算了。”
……又生气了？颜烁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气还就大呢！
阿离转而一想，自己可是鬼谷高徒，什么时候被个小孩子如此压迫呢？居然会被个小孩子欺负成这样子，说出去还真是丢了鬼谷的脸，丢了师父的脸……
谁又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嘉定公主如今正成为公主府的家奴，还背着另一个身份可疑的小家奴走在寒夜崎岖的石子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