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气中弥漫着生命流逝的微弱气息时.那些还沉醉在浮华梦的人们瞬间清醒.包括上一刻还醉到不省人事的林雅萱.
救护车的鸣笛声唤回她的神志.她猛地站起身.酒后的眩晕让她不受控地向后连连踉跄了几步.刚刚戚浅音似乎回來在她耳边说什么有司机会來送她回家.后面关于车型和司机体貌特征她一个字都沒有记住.
站稳后.她快步往门口走.脚步虚浮不稳.
门外拉起了警戒线.戚浅音三人连同伤者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从围观人群后往路边走.刚站稳.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她眯着眼隔着车窗往里看.虽然什么都沒有看到.但停在这里.感觉这就是在等她上车.
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车门“咔嗒”一声落锁.她疑惑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那人从容地摘了口罩.对她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残存的醉意被浓重的黑暗击碎.林雅萱惊呼:“叶乐然..怎么是你.”
车子启动.加速汇入车流之中.封闭的空间吞沒了所有呼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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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个匆忙离开的人忘记关上医院大厅的门.电梯门打开.一股凉风就涌了进來.
戚浅音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也许是因为太冷.或是身体虚弱.脸色非常差.她拿着手机走出门.站在门口的立柱旁.手扶在上面.大理石凝聚的凉意自手心蔓延到四肢.冷却满心的紧张惊恐.
是有多巧.才能让被警方通缉的叶澜被人追杀到她所在的酒吧门口.险些死在她面前.
在那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叶澜不能死.很多事情.只有她能为她解惑了.
又一辆救护车在门口停下.前來接应的医护人员从楼中跑出.她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大概是个年轻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脸已经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像是追求时髦的小青年所穿的.只听得有个医生说了句酒后驾车.她目光下意识偏离.看到他放在身侧的左手和小臂几乎脱离.
从什么时候起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戚浅音都可以如此冷静了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现在只想问他:疼不疼.下次还要这么做吗.
后來.不断有车停下又开走.病床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越來越乱.哀嚎声和叫喊声听得她头疼.
许是哪里又发生了特大车祸事故.才会让如此多的人命悬一线.
她胸口发冷.感觉那种名叫“同情心”的善良早就不见了.这才让冷空气有个角落得意汇聚.
第一个送來的人应该就是事故的元凶吧.他很自私.也很幸运.至少.他沒有当场死亡.还有其他人和他一起体验一脚迈进坟墓的感觉.并不孤单.但是.不论他是生是死.造成的任何人生悲剧都会被众人扣上“活该”二字.
他若是能被骂醒.也是好事.
她再次拨出叶逸然的号码.语音信箱的功能还在.这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叶澜大概是被人寻仇.中了三刀.刚刚我给叶澜输了血.她可以活下來了.我终于知道.救仇人一命.并不和电影里演得一样.会有释然的快乐.不过所幸的是.沒有后悔困扰我.哥.你的心是什么时候冷的呢.她的死活.你还在意吗.”
她挂断电话.垂下手臂.伤员已经全部送到.门口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如若不是在医院待的时间长了些.她都不知道.原來时时刻刻都有人是被各种各样的意外夺走生命的.或惨烈.或安静.
背后一暖.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在周鼻尖萦绕.听到身后人问:“怎么到这里來了.”
她转过身.伸手放下安离楠卷起的衬衫袖子说:“里面血腥味太重了.”
之前在抢救室外.她刚跟着护士离开.就有一个重伤的建筑工人被送來.听医生说了几句血库缺血.安离楠也立刻加入救人行善的队伍中.这在戚浅音意料之中.他从來只对个别人保持冷漠的态度.
“莫然今晚留在这里.我们先回去.”
“好.”
安离楠开车向來很稳.不过五分钟.就让戚浅音昏昏欲睡.她自己都觉得身体太弱了.不过是抽了些血就会如此.怪不得韩锐说她犯胃病时的样子要死要活.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是安离楠的.他示意她替他代接.她便按下免提.沒有任何开场白.
“安总.我并沒有接到林小姐.酒吧里的人说在我之前十五分钟左右林小姐就已经离开了.”
“知道了.回去休息吧.”
通话界面退出后.戚浅音看到來自司机的六个未接电话.安离楠的手机进医院前落到车上.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确实有点晚了.
一个喝多了的女人.深更半夜独身在外确实很危险.
她打给林雅萱.就在长时间无人接听她准备挂断的时候.才传來林雅萱的声音.
她问:“在家.”
“不然呢.”林雅萱声音中已无醉意.“你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炫耀你和楠楠在一起吗.”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林雅萱肯定沒事.戚浅音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安离楠听得清清楚楚.等红灯时看了戚浅音一眼.忽然道:“我们结婚吧.”
戚浅音慢慢睁开眼.绿灯的光芒太过明亮让她的眼睛一时受不了.
车滑出去.保持原來的速度.似乎刚刚不曾有人说话一般.
他的语气太淡.眉宇间凝着她不懂的愁绪.还有她看得不分明的不安.在医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在抢救室外.他就靠在墙上一直垂眸看着地面.脸上就是这样的表情.因为他双手插兜.所以她沒有看到他流露出的烦躁.
他的事.她就算要猜也毫无头绪.所以她从來不给自己平添烦恼.
不过结婚......这确实是个好时候.不说别的.一周前尔朗正式归于她名下.现在和他结婚.无异于把安氏和尔朗名义上归为一体.再想做些什么.比从前容易也隐秘多了.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理由.”
“尔朗看似稳定.但已远不如从前.只有安氏能够让它重回原來的辉煌.作为我的妻子及尔朗的最高决策人.你可以获得安氏的股份.进入董事会.当然.我做这些.需要一个能说服董事会的理由.”
她目视前方.黑眸无波无澜:“还有呢.”
他几不可查的拧了拧眉:“......沒有了.”
“难道不该有降低两败俱伤的风险吗.”她轻笑.“尔朗面临的形式再严峻.我也不会看着它落到安铭手上.若是我不惜玉石俱焚.也足够毁掉安铭的心血.你很清楚.我有这个胆量和冲动.”
他先是一怔.回过神后扯了扯嘴角.溢满自嘲:“所以呢.”
“我同意.”
他皱起眉.等着她的下文.
“以前尔朗是叶澜的.我确实很想毁了它.不过......叶逸然耗费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现在我不忍心.如果他能回來.他走之前尔朗是什么样的.我要原封不动甚至把更好的还给他.”
他不说话.她也不期待他能给她什么承诺.
“我不想办婚礼.一切从简就好.”
他静默良久.终于开口说了好.
她短促地笑了几声:“你每次说的‘好’.都让我觉得亏欠了你很多.”
他也扬起唇.笑不达心:“你不过欠了我些钱而已.我想要账.态度自然要好些.”
半开玩笑的话终于让车里诡异的气氛缓和下來.戚浅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都以身相许了.钱的事安少爷缓缓如何.”
他挑眉.端起贵公子的架子:“好商量.”
戚浅音不是沒有怀疑过安离楠手中的钱都是从哪里來的.数额巨大.安铭竟然沒有丝毫察觉.只当是许彻坏了他的大计.不过以安离楠的本事.说夸张些.只有她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宝蓝色跑车驶过一处高级公寓门口.顶层的灯同时熄灭.女人的礼服和首饰与男人的西装及衬衫散落一地.无声表达房间中的火热.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扰乱了氛围.
韩锐本不想理会.可奈何它响个沒完.激情瞬间褪去.他翻身下床.走到门口.拿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韩哥.出事了......”
他眉心敛起.手背青筋暴露.手机都快被捏碎了.
“现在谁在医院看着.”
“莫然.”
他惊诧:“莫然.他怎么会管这种事.”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叶澜的情况.韩锐听过便挂断了.一个披着睡袍的女人从房间里走出來.打开玄关处的顶灯.疑惑地问道:“臭小子出什么事了.”
韩锐看着她.目光却不像是聚焦在她身上.
“不是他.”他摇了摇头.“叶澜街头被人追杀.现在人在医院.由莫然看护.”
女人目光闪了闪.片刻后道:“他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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