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死了,卫子夫也死了。我飘荡在刘彻的肩头,看着赵钩弋给他沏了杯茶。赵钩弋给刘彻生的小儿子刘弗陵正在认真的练字,时间其实是过的最快的东西。所有的事情发生和改变也就在一朝一夕之间而已。
我的孩子刘髆这个时候正跪在宫门之外,外头正是烈日当头,我很想出去看看他。但是刘彻的吸引力对我实在太大,我甚至不能离开他半米之远。
“陵儿,你看看你五哥,要他别在外头跪着了。李广利竟敢投降匈奴,他就该知道他的后庭不保!刘屈氂问斩之事已定,不可再改。他若是还孝顺朕这个父皇的话,就不该再用他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朕!”刘彻已经老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疲惫。
李广利在境外收了一个义女,之后嫁给了刘屈氂的儿子,所以两个人是儿女亲家。就在太子刘据死后的第二年,他们二人便私下商议着要拥护刘髆为太子,只可惜,他们还在筹谋之中便被人密告了。李广利便直接投降了匈奴,而可怜了刘屈氂一家子人,受到了极大的牵连。
刘髆对此事全然不知,都还是事发之后他才有从刘彻身边的人口中得知的。刘彻对刘髆一向爱护得紧,就算了死了这么多年,刘髆也一直都是刘彻在带着。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感谢江充的说服,还是刘彻原本就有那个心思,总之。刘髆这么多年,没有母亲的疼爱,却有父亲的教诲。
“诺!”在刘彻所有的孩子里,刘弗陵是最有刘彻小时候的心性的孩子了。隐忍却又知道适时的表现,在刘彻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就特别的懂事听话。
我忽然有些心疼刘髆,刘彻这一次想来是殃及刘髆了。虽然并没有对刘髆过多的斥责,但是却只是让一个五岁孩童去与刘髆说这事,想来,一向受到刘彻宠爱的刘髆心里必是会不好受的。
入夜。刘彻现在也许是老了。就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也变得不再那么需要。很多时候,他都喜欢独处。往往这个时候,他便会拿着我的画像在那里发呆。久久的看着看着,便会睡着。
李少君回宫的时候。已经距离他当年出宫有十年之久了。
他带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回来。东方朔与他一起拜见了刘彻。
“东西找到了?”刘彻颇有些激动。我险些自他的肩头晃下去。
“回禀陛下,都找到了。不知陛下是打算什么时间看?”李少君相比十年前实在是强壮了不少,倒也不见了一般倒是的那种瘦弱。想来这些年在外头寻着东西还是锻炼了他不少。
“现在,马上!”刘彻的精神已经难得有这么好了,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东方朔二人相视一眼,我分明瞧着二人眼中都是担忧。东方朔朝我的方向看了看,我现在倒是确定他当真是看得见我的。
“那么就现在吧!”东方朔最先开了口,李少君自己也就不再多说。
“陛下,这是让您昏睡的药丸。您先且服用,待您醒来,便可以看见李夫人,并与她说话了。”东方朔取出一粒棕色的药丸,刘彻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疑便吃了下去。
随之东方朔又向李少君点了点头,刘彻片刻便在椅子上沉睡了起来。李少君开始点起他四周的蜡烛,将那块一人高的石头一下子掀开。我倒是瞬间便觉得了一大股的吸引力,在将我往那石头上吸。
我颇有些惊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下官知道夫人对陛下情谊深重。只是夫人如今也见着陛下这身体了,夫人一直在陛下的肩头待着,陛下怕是再难以支撑了。如今江大人已经让该得到报应之人得到报应了,夫人怕是应该也心无牵挂了。等会夫人若是有什么要与陛下说的就说吧,这块石头只能支撑夫人的灵魂半柱香的时间。等到石头破碎的时候,也是夫人灰飞烟灭的时候了!”东方朔说的不带一丝的表情,就连语气都僵硬不已。
我留恋的看了眼刘彻,东方朔说的不错。我在刘彻身边,对他来说,到底也是一种负担。我已经就以这样的形态陪了他整整十多载,现在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几乎是没有再要东方朔多说什么,便自己任由着那股子吸引力给吸附了去。
过习惯了飘飘荡荡,恍惚不定的日子。恍然之间感觉到了一定的定力,我倒是忽然之间有些不习惯。
东方朔和李少君都看着我,这个时候的我才开始慢慢的显现出原型来。“谢谢你们!”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并没有什么说的。我与刘彻,我放不下他,他终究也放不下我,在这场心与心的博弈中,我们终究成了对方最大的羁绊与伤害。
“夫人说的什么话,是我们要将夫人弄得灰飞烟灭,再难以存在人世。夫人这声谢谢,倒是让东方和少君受之有愧。”东方朔面露愧色,李少君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我摇了摇头,“不,对我来说,灰飞烟灭总比我一直留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一直害他来的好,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我几乎每日每夜都在痛恨自己。”是的,这种爱着他却又伤害他的事情,当真是让我难为得很。
“夫人识大体,东方佩服。”东方朔向着我深深的鞠了一躬,“江兄有一句话要东方托付与你!”
我笑了笑,虽然石头的面部有些僵硬,但是对我来说确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东方大人请将!”
江充,小舅!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两辈子,小舅都是为了我而丢了性命的,这样的情意。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才还的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纵使灰飞应不忘。”东方朔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在我的耳里却显得尤为的掷地有声。这是小舅当年与我要的诺言,他说,若是有下辈子,那么我便嫁他为妻!
我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我都要何曾灰飞了,又怎么能记得许他的诺言呢?
“江兄对夫人也算是一场痴恋了,到底也是一场孽缘。夫人还是无须挂怀得好。”东方朔最是明白的,我如今附着在这石头上。这石头,只是依靠着一点灵气才能承载我的灵魂。一旦石头的灵气没有,那么便会化作灰飞,我自然也就只能随着灰飞四散了。
我闭上了眼,“东方大人说的是!”
“东方,该让陛下醒来了。不然,他们二人的时间不多了。”李少君忽然插了话,东方与我只得中断了交谈。
不过顷刻之间,刘彻便幽然转醒。已经变得苍老的眼睛,看着我满是难以置信。
“阿,阿娇姐?”如今再听刘彻那沙哑的声音喊出这个称呼,我竟觉得一点也不陌生。仿佛我就这般被他一直称呼过来的。
“彻儿……”十多年了,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可以喊出这个名字。
“阿娇姐!”刘彻跌跌撞撞的往我身边跑,正想要向我扑来,却一把被李少君挡住。
“陛下,碰不得夫人。你若是碰了,夫人立即便会消失。”
刘彻被李少君的话生生的挡住,他颤抖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彻儿,你知道吗,我一直在你身边。”我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他,这么多年,他的相思和他的爱意我都感受到了。
刘彻满脸的泪痕,点点头。就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一般,在我面前毫无保留。他的眼泪顺着皱纹满脸的流淌,就像是在侵蚀我的内心。
“阿娇姐,我终于听到你说话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在的,阿娇姐!”刘彻看着我眼睛动也不动。
“彻儿,我待不长久。你只需记得保重你自己的身体,将我们的髆儿守护好。不要让受到他人的委屈伤害就是。彻儿,我爱你!”千言万语,只有最后这三个字是我一直没有说出口来的。
刘彻呆愣了片刻,“哇!”地大哭起来,“阿娇姐!”刘彻太过激动,一下子便向我扑了来。
瞬间,我便感觉到了石头的碎裂。这种感觉很清晰,但是却不像我的肉身那般疼痛。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似乎这具石头身体的碎裂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阿娇姐!”刘彻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吓着了,我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刘彻。我只想他记住,我在他心里最为美好的一面。“阿娇姐,你是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变成了灰了?”
刘彻激动的不停的抓,四散的灰尘使他不停的咳嗽。
“陛下,陛下快些过来。您方才一扑,就将李夫人的寄体给扑散了!陛下!”东方朔和李少君匆忙的去拉刘彻。
刘彻努力的挣脱着,我看到,那些灰尘和刘彻的眼泪混成一团。“彻儿,我爱你!”
“阿娇姐,不要消失!不要消失!我爱你,我也爱你!阿娇姐!”
刘彻的声音已经哑了,年老的他,已经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拥有那般多的精神和力气。
我爱你,刘彻!我早就明白你的爱,纵使你不说。我这场灰飞烟灭,也是值得的!天地之间,有我阿娇来,爱过,被爱过。这一辈子,其实也够了!(未完待续。。)
ps:阿娇到这里其实也就算是完结了,后面的文文都是阿娇的番外。目的只是为了让文章更为完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就此,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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