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当真不得不佩服平阳。她颇有我母亲当年的风范,在这后宫里很是玩得转。就像是这个时候,李延年穿着一身的太监服出现在我的面前,倒是让我有些笑的直不起腰来。李延年本就是受过刑的,让他这般穿着太监服,倒是有几分太监的模样。
“唉,小妹莫再笑了。为兄穿着这一身也觉得臊得慌,又是还是快些说了,我好回去换了吧。免得陛下一时间兴致又来了,要听曲找不到人!”李延年满脸通红,看着我颇有些不自在。
“也是,一直想要见你。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哥哥大可将这招学着。以后若是有空就这般打扮了来寻我就是了。”
“小妹净说些瞎话,这宫里的太监衣服都是有数的。多了少了,别人都是查的出来的。可别想着我能这模样来见你多少回。”李延年这两年在宫里混的极好,整个人的肤色看起来都变得有些白皙红润。
我也知道李延年的顾虑,便想着将该说的话,都给他说了才是。“哥哥,我现在在后宫,这个位置得来的本就有些虚高。陛下近日对我又宠得紧,宫里的人对我都是虎视眈眈。虽然有哥哥,但是哥哥毕竟是外宫中的人。妹妹在这里,心里倒是慌得很。”
“小妹有什么想法?”李延年聪明,这一点就从他当初救我,以及他能够深得刘彻的宠爱就能够看得出来。刘彻一向喜欢与那些能文能武者称兄道弟,李延年本不在这范围内。
和聪明人打交道最大的好处就是,许多事可以不用太过拐弯抹角。只需要。你轻轻一点拨。他就可以知道你下面想要说什么话。
“哥哥实在是聪明。小妹也不瞒着哥哥了。小妹原本有一兄长,姓李名广利。小妹入宫后便派人多番寻找,不久前才寻到了。他这个时候就在长安!他有一身的好武艺,小妹的意思是,希望他可以入朝为官,帮我们。自然,他的身份便不是我一人的兄长,他也是哥哥你的兄长。”我没得那么多的时间与李延年啰嗦。很多事开门见山,会比七拐八弯要好得多。
李延年看着脚下,半晌抬起头,看着我。“你究竟是谁?”
我面部有些僵硬,但随即笑了笑。“哥哥怎么了?我是思思啊?”
李延年摇了摇头,“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那么你也该告诉我。你一直费尽心思进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吧?”这是第一次,李延年这么严肃的与我谈话。
“哥哥。是在担心我会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延年一下子否决了我的话。我忽然有些欣慰。老天爷对我也算是不薄,我遇到的人,除了与王娡沾边的那几个人,其他人对我到算是真心实意。
“哥哥,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回来报仇的。你会帮我吗?”
“仇人是谁?”
“卫子夫!”
“好!”
我没有想到,我与李延年的对话会这么的爽快直接。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我的话。我目瞪口呆,他眼神坚定,毫不迟疑。
“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李延年又恢复了我认识的那个样子,嘴角带笑,尽管心里有着无数的悲伤,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一点的哀愁。
“卫子夫,是当今皇后!”我希望他可以考虑清楚,毕竟,报复卫子夫,牵连甚广。就连王太后,也在我的计划之内。
李延年看着我,嘴角上翘。眼里都是笑意,“傻丫头,我连一个男人最大的屈辱都受过来了,还会有什么害怕得呢?”李延年弹了弹我的额头,很轻,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冰冷的指甲。这个动作,让我觉得无比的熟悉。当年,那个将我一直默默放在心里的人也是喜欢这般待我。
这个动作,我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才知道。原来,如果有一个人总是喜欢弹你脑崩。那么说明,他是将你放在心底最深处的,不是在一起,不是贪求回报,只是希望他曾经在你的脑海里出现过。就像那个脑崩,一闪而过,有瞬间的感觉,但是之后却毫无知觉。
“为什么?”李延年要走了,我牵住了他的衣角。我不想要再有一个人,像小舅那般傻。
李延年叹了口气,“这世上若是当真有那么多的为什么,那人活着多累啊?思思,我会将戏班的人都安排好,从今往后,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人了。哦,对,我们还有一个大哥,李广利!”
我其实很怕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这让我觉得是一种负累。我叹了口气,转而将我一直揣在袖口的布帛拿了出来。塞在李延年的手中!
“这是我缩写的《长门赋》,虽然不如司马相如原文那般精彩,但是这样一来,倒是更适合用来谱曲。这曲子,就由你编吧。”我终究还是个胆小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我受过伤害,所以也害怕受伤。有些话,我只问的出口一次。
若是他愿意闭口不提,我自然也是愿意忽略不计。李延年将布帛好生的放在自己的心口,“若是我谱好了,便派人送过来。你若是有事,也可以叫小绿小翠过来说一声就是。”
“好!”
有时候,我真的是个懦夫,只会利用对我好的人,一点也不会为他们着想。
就在我等李延年的曲子的第二天,中尉府忽然传来了消息。“窦太主病重,陛下亲自带了御医前往医治,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小翠的话正好让我彻底没了胃口吃饭,手中的筷子也陆续掉在了桌上。
“怎么会病重?不是说过不能用刑的吗?”
“夫人,不用刑不代表窦太主就不会生病啊!中尉府本就是监牢,奴婢听说窦太主一向养尊处优的。想必是受不了那监牢里的艰苦条件,所以才会病着的吧!”小翠将我的碗筷摆好,我却无心再吃东西!
“小翠,你快出去。陛下一回宫就回来告诉我!”我一把抓住小翠的手,心里有些慌了神。这个我倒是给忘了,一心觉得刘彻不用刑,我便有的是时间想办法。倒是忘记了母亲如今年老,身子骨自是大不如前。如今再要她在中尉府去待着,我想起中尉府的严厉,若不是母亲病入膏肓了,他们怕是不会上报的!
“夫人,您,您对这个窦太主怎么这般上心啊?”
“唉,别问那么多了,你快去。随时打听着陛下回宫!”
“诺!”我心神不宁,自然也就没得心思与小翠多说什么。
我在宫里兜兜转转,连午睡都没得心思睡下去。“夫人!”好不容易听着了小翠的声音,我连忙自床上翻起来。这一起身,才见着小翠身后也跟着了一人。
“夫人,陛下一回宫就直接往咱们这来了!”我看着小翠那为难的模样,心里也是知道,她怕是在路上撞着刘彻了。
“你先下去吧!”
“诺!”
小翠走了,刘彻却是一脸平静的走向我。眼里的风波,却在告诉我,这个时候刘彻心里的波澜起伏。
“陛下!”我作势要下床,但是却被刘彻的手一扬,便停止了动作。刘彻径直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仔细又认真!“陛下怎么这样看着臣妾?”
刘彻垂下了眼,“窦太主心肺有疾,怕是难治。”我一下子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心肺?会不会是所谓的感染?监牢环境那么差,最容易出事的,也就是心肺了!刘彻的眼睛再一次射到了我脸上,他伸出手,摸着我的脸。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有一种悲怆的感觉。
“你连你的母亲都不在乎吗?”刘彻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我皱了皱眉头,这话我该不该回答?如何答?刘彻重重的叹了口气,“难道,他的死,让你连心都没有了吗?对你那些同样深爱你的人,也可以不管不顾了吗?”刘彻趴在我的肩头,我完全就是靠着手臂在支撑,他这样一压下来,倒让我险些受不住。
这样的刘彻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情不自禁,再次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个动作,我熟悉,他也熟悉。他浑身一颤,但是却仍旧没有抬起头。我感觉到脖子处有一些温热,随即便是一阵凉意。
“明日,我带你去姑母府上,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那么你便去认她为义母吧,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比我还要爱你的人了。”刘彻的声音沙哑,我的鼻头微酸。原本抚摸他脑袋的手停了停,随即又开始慢慢的理顺他的发丝。
我一直都觉得刘彻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似乎他认定了的事,便必得如此。就像是他认定了我是陈阿娇,虽然是有那么多的疑点,但是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阿娇姐,现在的彻儿。可以无条件的宠你!”刘彻的话让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这话,是想表达什么?又是想向我传递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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