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到这里,无名指上的草戒忽然亮起白光,那光飞到她眼前,化作一只光蝶,扑打翅膀慢慢飞远,似乎是在给她引。布省心循着那光蝶走了一段,远远听见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过去,就看到一面透明的墙,墙那面似乎是另一个时空。
初七在墙的那一面。
布省心在墙这面叫他,他似乎听不见,她想要穿过那面墙,试过了所有的法术都不起作用,她就用双肩去撞,两个肩头都撞得红肿了,那面墙依然巍然不动。她只能双手按在墙上,看着墙的那一边。
初七站在一座高高的黑色悬崖之上,狂风卷着秋叶漫天飞舞,扬起墨色的发丝抛向崖上的长空,清白的素色暗纹长袍鼓满了风,将他的背影显得孤寂清冷。
一个女出现在他的身后,亦是一身素白。狂风一下静止下来,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他微微侧过脸来,说了一句什么。布省心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他不是现在的初七。那个女的声音她却听的很清楚,她说,“再大的风,也终有息止的时候。唯愿能化作山间明月,千世万古,常伴君侧不离。”
他笑了。那样的笑容,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虽不能清清楚楚看得真切,但她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在笑,发自内心。
忽然之间,画面流转,黑色悬崖之上,白衣已经不见踪影。布省心面前的透明墙也消失了,她慢慢走到悬崖边上,站在崖头巨大的黑石中心,低头向下看,下面是没有底的万丈深渊,一袭白衣正往下坠落,飘然如山间的风月。
“初七!”布省心大喊一声,眼泪一下夺眶而出,遇风就化作猩红的水晶,坠下万丈深渊。
她想随他去,无论他要去哪里,她都想随他去。脚尖一步一步移向崖端,闭上双眼,耳边忽然响起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说好了,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与你一起。”
布省心倾身向前,身后忽然一道力猛地将她拉回,整个人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去。冷意被挡在了宽大的暖袖后面,她睁开眼,遇见一双长眸,温润如水,眼底满是柔和。
眼前的画面一下变了,哪里还有什么黑石断崖,她站在林里,脚边全是跌碎的红色水晶。原来刚才那都是幻象。但如果她真的跳下了那个悬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了。
“怎么样,受伤了吗?”初七关切的问她,她分明看到他的嘴角还有一点血渍,但即便这样,他的眼神,他的心也全然关注在她身上。她从他怀里出来,退开一步,他的衣衫上也全是斑斑点点的殷红,心口上最严重,染红了一大片的血迹。
初七看她眼底流露出担心和不忍,他轻轻摇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不必担心。”
“我听他们说,林里有很厉害的怪物,你遇上它了?”
初七勾唇轻笑,“魇魔而已。算不上厉害,不过比较难缠。”
布省心听到的可不是这样,那些人分明说魇魔是很厉害的怪物,看白小小那样的人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表情,也猜得到这个魇魔是很难对付的,他竟然一点不在意。看来他真的是个她猜都不敢猜的大角色。那个疯魔一般骑着大龙挥剑杀戮的他,那个不羁不恭从悬崖上跃身而下的他,眼前这个对她嘘寒问暖,满眼关切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初七见她眼神有些蹊跷,到底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呵呵一笑,“这个恼人的小头脑,又在想什么了?”
“你的身体才大好起来,又这么打打斗斗的,我担心你……”
“嘘……”他示意她噤声,靠近她一些,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侧轻声说,“魇魔来了,就在附近,千万不要动念,任何念想都会让他有可乘之机。”
布省心乖乖点头,屏气凝神,心里头默默开始数羊,数着数着,一眼看到初七衣衫上的猩红,一下破了念,心里的念头翻翻转转,又回到了那一场海上大战。
果然眼前的场景一下就旋扭起来,浑成一团,又慢慢化开,化成她记忆中的场景——一片无边深海上,电闪雷鸣,腥风血雨,有人一袭素冷的白衣,在龙背上挥剑,剑气呼啸而下,四散成千万道利刃,将海里挣扎的人肢解撕碎。
她的身猛然一抖,那种恐惧鬼魅一般又爬了回来,很快占据她的身体,叫她动弹不得。一瞬间,她已经全身冰凉,只有手心还握着一样温热厚实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初七的手。
抬眼看到身侧的他,他似乎也能看到她看到的画面,但他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淡漠,双眸中空洞得一片虚无,就好像那条龙上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她想要缩回手去,他却将她的手握紧,不许她逃离,喉间一声轻笑,“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怕我?”
“……”她不回答。
他侧过脸,一双深眸带了冷意,“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么……呵,所以呢,所以你怕我?”
“不……不是。”她勉强说出这句话,声音却抖得厉害。
初七仰天大笑一声,却丝毫没有笑意,只是空冷而已。他垂眸下来,片刻没有说话,又抬起双眸看向海天相接之处,大龙在云间翻腾,海水一片潮红,“如此,便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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