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天儿冷,你身刚好,得歇着,这梅等会再剪也不急的。”快入年关了,天也越发的冷,似锦瞧着天渐渐阴沉,从屋里的箱里,翻了许久才找到手中这又薄又旧的披风,寻思着也能挡着些风,便带着匆匆赶来静慈庵西北角这一方的梅园。
楚云杳打趣道:“不碍事,让我剪完一枝梅,屋里其他都没了,添些这红梅,也算是添一些喜庆了。”楚云杳绕着红梅树转了一圈,才挑中一枝,踮着脚尖才勉强够着,却一个不留神,右手臂被枝桠划伤了。
“哎哟,姑娘,怎么不仔细些,手上的伤还不够多吗?等会回去一定要上些药”似锦皱着眉头,仔细检查着楚云杳手臂上的伤痕,红色血印同白皙手臂形成鲜明对比,还有一些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痕,“这些旧伤怎么这么难消褪,要是留下了痕迹怎么办?不行,明日我去问问别家的奴婢有没有什么好法。”
一旁的茹玉接过楚云杳手中的剪和梅花,听得似锦这么叨叨,连忙制止道:“我的好姐姐哟,你不过是比我大两岁,怎么像是个老姑婆了,啰嗦个不停的,那像是十六岁的女?姑娘性好不说你,你还是快些把你的话匣给关上些,我可快被你烦死了。”
“你这死丫头,你是皮痒了吧,居然敢嫌我啰嗦了!”似锦将披风给楚云杳披上,听得身后茹玉这丫头居然这么损自己,于是卷了袖便追着茹玉满院的跑。
楚云杳微微含笑,望着二人在院里打闹,眸中却带了些看不透的神色。日前的夜里,楚云杳睁开眼时,候在一旁的似锦告诉她,在行及笄之礼时,因为自己的大闹了一场,被尚嬷嬷打了一顿,后来便病了,老是发烧,一直迷迷糊糊的,还好醒了。
楚云杳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及笄之礼。与那衔玉而生的皇妹不同,她生来便被冠上了不祥的名头,快出生那月,宫中先是闹鬼,后来瘟疫突起,母后也因为受了惊吓,身调理不好,在生她之时难产而死。她从小就不得宠爱,若不是皇祖母怜惜,加之皇兄的照拂,怕是活不过十岁。十岁后,皇祖母不在了,她便被急急送出了皇宫,送到了这静慈庵。
静慈庵是个尼姑庵,除开前院确实是座尼姑庵,后头实则是收容贵族中那些不被待见的女眷的地方,而这些女眷也多是些同楚云杳一般十来岁大的小姐,美名其曰来此修养礼,也就是打个幌罢了。
同是十五岁的及笄之礼,从小备受宠爱的楚娴玉所受的便是最好的礼待,而楚云杳这厢,只是恳请父皇能来这儿瞧她一眼,却被尚嬷嬷斥责不知卑贱,甚至是在及笄之礼那日,当众被旁的小姐羞辱,一时愤恨,便大闹了一场,没想到险些丧了命。
“对了,昨儿有个师递了个红绳编的手链给我,说是给姑娘你的,还说什么,既然天注定了,能得缘遂愿,就好生圆了自己的愿,其他的记不大清楚了,但那师瞧着眼生的很……”茹玉吐吐舌,将红绳链递给楚云杳。
楚云杳微微一愣,心中了然,将红绳链紧紧握在手中,答道:“这红绳链挺特别的,看来是同我有缘,正巧少了些饰。”楚云杳皮肤白皙,这红绳链虽是普通,由于肤色相称,倒是在她的腕上显得好看的紧。
“哟,这么热闹,寻你们半天了,在这谈论什么呢?”主仆人之间暂时的安逸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厉女声打破了。
楚云杳抬眸望去,来人一身朱红色新袄衫,绣着云纹,无论是剪裁还是缝制,都当属上,比之楚云杳主仆人洗了一次又一次的衣衫,她们倒是更显寒酸了。但是衣小人大,整个袄衫都向上吊着,领口处的钮扣也正一点点划开。不管多么光鲜,不合身,终究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可笑。
茹玉和似锦也瞧见了,都背过身偷偷掩嘴而笑。春桃叉着腰,皱着眉头看着人,道:“笑什么?你们是没新袄穿嫉妒吧,这可是尚嬷嬷赏我的!你们这些穷酸样,肯定见都没见过,这袄本来就这样!”
这衣服怎么可能没见过,分明就是楚云杳的,刚来时就没带什么,全数让尚嬷嬷给刮去了,丢给她们的全是不想再穿的破旧衣衫。春桃也就是十六岁,比楚云杳年长一岁,是尚嬷嬷手底下伺候着的,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春桃和秋词一样,足了尚嬷嬷的臭脾气,楚云杳前世没少吃她们的苦头,身上那些伤痕,春桃也“送”了不少。
“茹玉和似锦不懂事,春桃姐姐不要生气,衣服还得看人穿才行,春桃姐姐怎么把衣服穿的这么好看呀,不愧是美人,果真比秋词姐姐好看许多呢。”本该是十岁时穿的衣服,而今穿在了十六岁的身上,确实“好看”了。
楚云杳满脸笑意,一句句奉承,把春桃捧得乐开了花,尤其是提到秋词,她们二人虽说同是尚嬷嬷手底下的,却是水火不容的。比之春桃,秋词虽不急春桃长得标致,却是精明很多,更难对付,春桃看着泼辣厉害,实则蠢笨得很,没什么主见。既然得机会重生,她必定要一点点夺回所有,复仇计划就从这春桃这下手好了。
茹玉和似锦也似知道了楚云杳的用意,连忙赔礼道歉,道:“春桃姐姐真是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眼力见,过蠢笨了。”
春桃冷哼一声,一眼瞧见了茹玉手里的红梅,道:“这红梅……”
“这。。这红梅云杳刚剪下来的,打算带回屋里养着的。。对了,听秋词姐姐提过,好似尚嬷嬷也喜爱红梅,早知道该多剪一些,让春桃姐姐带去。”楚云杳最后的话,似是随口感叹而说的,却也是不轻不重的让春桃真真的听去了。
春桃挑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楚云杳,心里琢磨,这丫头还想献殷情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遂指着楚云杳骂道:“糊涂性,不早些想着嬷嬷,这红梅先给我,我先替你送去给嬷嬷了。”
楚云杳佯装害怕,双眼泛红,忙向茹玉讨来了红梅,主动递给春桃,一脸无辜样,道:“春桃姐姐,是我的过错,别把事儿告诉嬷嬷了,可好?”
春桃一把夺过红梅,冷哼一声:“以后机灵点懂不懂,也不知整日在想些什么!”春桃鼻尖凑近红梅,嗅了嗅,露出很是满意的神色,转身正欲离开,似又想起些事儿,继言:“对了,差的忘了正事,尚嬷嬷请了个大夫来,嘱咐让你今日抽空去瞧瞧。”
楚云杳倒是有些意外了,虽说她不得宠,看来尚嬷嬷还是忌惮她的公主身份的,遂点头应了下来:“多谢春桃姐姐提醒,云杳下午得了空就去瞧瞧。”
人目送春桃离开梅园,茹玉嘟囔着嘴道:“姑娘,她抢了你衣衫,还有这红梅,你都弄伤了,辛苦得来的东西,就这么让人夺去了,多可惜。”
“无碍,没有了,再摘就是了,以后我会让她双倍还回来。”楚云杳眸中露出厉色,看着春桃逐渐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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