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南被说服了,他找护士要来轮椅,用薄被裹着把他放到轮椅上,然后推着他来到太平间。
小西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可是当他看到被盖在白布下的那些孩子的时候,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林伊南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小西,这样的痛每一个人都需要时间才接受。
小西的视线从那些白布上一一扫过,每一个白布下面都有一张他熟悉脸庞,往日里跟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募然的涌上心头。那些欢乐,那些吵闹,那一声声‘小西哥哥’,还如同昨日般鲜明,而人却不在了。小西攥紧双手,手背的青筋根根的暴起,双目赤红,眼中闪着一种叫恨的光芒。
林伊南靠在墙壁上静静的等待,忽然太平间里传来‘噗通’的一声,他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却见到小西跌倒在地上,他连忙上前想要把小西扶起来。
小西挥开他的手,挣扎着跪好,“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白死的。”小西弯下腰用力的磕在地上,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他的亲人不会就这么白白牺牲的,哪怕付出一切他也要让那个造成这场灾难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伊南见状想安慰几句,却发现所有的安慰都变的苍白无力。
小西的身子本来不就不算强壮,车祸加上截肢使得身体元气大伤,所以只跪了一会便摇摇欲坠了。
林伊南把小西抱起来放在轮椅里,准备推他离开,小西用手固定住轮椅的轱辘,说道,“我想在留一会。”
林伊南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忽略小西手背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你太虚弱了,需要休息,若是你照顾不好自己嫣然会自责的。”虽然顾嫣然没有跟他说过但是他知道,她在自责,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们。就跟当年遥遥离开之后,他也在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一样。
小西不再说话,让林伊南推着他回病房,他知道在他沉睡的这些日子里,顾嫣然承受的定然比他更多,他不能在让她伤心了。
回到房间之后,小西任由林伊南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林伊南帮小西掖好被角,“你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小西抓住林伊南的手。
林伊南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说看。”林伊南没有一口应下,因为他知道他心里明白对小西不能当做普通的小孩。
“可以给我笔跟纸吗?”
林伊南从床边桌子上的抽屉里找出一张白纸和一支圆珠笔递给小西。
小西挣扎着坐起来,拿过笔开始在纸上勾画。
林伊南挑着眉头看着纸上逐渐成形的标志,虽然小西花的不算好,甚至还有些走形,但是林伊南还可以清楚的认出来,这是保时捷的标志,“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那一天开的就是有这个标志的车。”小西的手没有停下,继续的勾勒。
“你确定吗?”
小西抬头看了林伊南一眼,“我确定。”
“是什么颜色的?”
“宝石蓝色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道带来死亡阴影的蓝色。
林伊南心中一凛,他知道小西的话背后代表着什么意思,这种名车在m市本来就不多,只要去4s店里查销售记录范围就缩小很多。但是,但凡能买的起这种名车的人背影肯定会不俗,林伊南心中不禁有些犹豫,为了这么一些无权无势的孤儿去树立一个背景强大的敌人值得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林伊南面无表情的说,“要知道这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小西才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母的手不禁顿,眸子里的光亮立刻暗了下来,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对啊,他凭什么帮他,虽然他不认识那一辆,可是却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那一辆车的不凡之处,“算了,当我没说。”说着,小西直接把白纸揉成一团,扔在墙角。
林伊南走过去拿起来,“等我消息,只不过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
小西点点头,然后说出一串数字。
“什么意思?”
小西轻声说道,“车牌号。”
“你居然还记得车牌号。”林伊南的心中窜起一股凉气,小西不但把车的标示画出来了,就连车牌号都记得,而且还是在那样的生死一刻之间,要知道小西还不满八岁呢。要是任由他成长,在不久的将来,他恐怕会成为一个恐怖的存在吧。不知道怎么的林伊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小西靠在床头上,淡淡的说道,“我的记忆力比较好。”
这恐怕不是一句‘记忆力比较好’就可以解释的吧。林伊南沉默了片刻之后,把纸团摊开叠好放进西装的口袋里,“还是那一句话,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说完之后,林伊南就转身向外走。
“谢谢,不管结果怎么样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伊南的身形顿了顿,然后开门出去。
顾嫣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小西正撑着上半身,准备把被子掀开。
“不要!……”
顾嫣然大吃一惊,冲过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掀在一边的薄被盖在小西的身上。
小西却显的十分平静,“我说怎么感觉这么疼啊,原来是不在了。”
听着小西故作坚强的话,顾嫣然瞬间红了眼眶,“小西……”
小西拉住顾嫣然的手臂,“顾嫣然姐姐没事的。”那一条腿早在车从他的腿上碾过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能保住,那辆车冲着他们冲过的时候,他就知道凶多吉少了,现在能活下来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顾嫣然姐姐,没事的。”
顾嫣然说不出话来,她不断的摇头,眼泪把她的长发都打湿了,她紧紧的抓着身子上的被子不让小西去掀开,虽然顾嫣然知道,这个早已经成为定局,但是她却不想让小西去面对。就好像这样,这个事实就不存在一样。
“顾嫣然姐姐,你相信我,没事的,只是一条腿而已。”
顾嫣然却依旧执拗的不肯松手,她害怕小西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安向天这时推开门进来,他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环住顾嫣然的肩膀,“嫣然,你相信小西。”
“不要……”
“乖,没事的。”安向天把手覆盖在顾嫣然的手背上,用力把她的手拉开,握在顾嫣然手中的被子被拉开了三分之一。
“不,不可以的……”顾嫣然被安向天用劲的拉离床边。
小西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一用力把被子掀开,只是他现在的姿势看的不太清楚,他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瞳孔瞳孔骤然缩紧,他看到他的左腿,膝盖以下的地方裤管皱在一起。小西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腿果断没有了。小西直接将裤腿挽了起来,他的腿上缠着层层的白色绷带,只不过却显得更加的光秃秃。小西的神情不禁有些怔忪,看来他以后都不能踢足球了,想到在操场上飞驰的身影,小西的眼眸不禁有些黯然。
“不要……”顾嫣然看到这一幕心痛的无以复加,她转身直接把脸埋进安向天的胸膛,哭的不能自抑,为什么要这样的残忍。
安向天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抚她的背脊,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小西慢慢的躺下,把被子拉高,直接蒙住头。
顾嫣然推开安向天,坐到床沿上,眼睛红红的,“小西……”她想安慰他,可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所有的话语在此时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顾嫣然姐姐,你不要哭了。”小西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传来,“你在哭就不漂亮。”
顾嫣然闻言,心里十分的难受,当初她就该直接把孩子们需要的书买好,如果他们那一天不出门这场毁灭性的灾难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小西把被子撩开一个被角,伸出手来握住顾嫣然的手,“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幸运很多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
顾嫣然的眼中布满痛楚,这样的小西,这样坚强的小西,让她除了疼惜以外,更多就是惭愧,她作为姐姐非但什么都做不了,还得让小西来安慰。
“大哥哥。”小西冲着安向天说,“顾嫣然姐姐,就拜托你了。”
安向天走过来,用力的一点头,“你就放心吧。”
小西点点头,“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你带顾嫣然姐姐先回去吧。”
安向天把顾嫣然带出小西的病房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了院长的房间,院长依旧时好时坏的,常常的把记忆弄混。
顾嫣然和李阿姨两个人变着花样的哄着院长,努力的让她吃下一些东西。可是发病时的院长是十分难伺候的,她不止一次把碗打翻,不肯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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