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霜微微点头,径直走到傅凌天跟前坐定,淡淡的眼神看了一眼傅凌天。除却假扮苏摩那次后,十年来,两人第一次这样相对而坐,平声静气而言。
“找我。”萧霜问道。
“等你。”不是找你,是在这里等你,你的行踪何时能逃得出他的掌控。
“何事?”萧霜冷言冷语。
“可好?”
“好!”
“要去何处?”
萧霜抬抬眼皮,“何必要问。”你自是知晓。
傅凌天端坐,忽然撩开了手臂,上一次的痕迹依旧还在,只是除去了上面的绷带,那条血痕分明,“可还记得?”
萧霜一怔,“是你。”恍惚间她记得在雪上的木屋里,曾有人割腕喂血给她。“你想做什么?”萧霜问道。
“放弃你现在做的一切,我会给你一切。”
“一切,我已经没有了一切,凭什么你会给我?”萧霜不屑一顾。
傅凌天面色微变,“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不要走!”
“呵……”萧霜忽然冷笑一声,突然抓过傅凌天的手腕,狠命的捏住,顿时一双眼里冒出火一般的红来,似乎跟着嘴里生出了一对恐怖森森的獠牙,正对着傅凌天未痊愈的手臂,只消眨眼的功夫就能啃噬住里面的血管,抽离了他全身的血液。
“想,便给你。我说过,随时来找我。”
萧霜面色如霜,青筋暴突,一双眼里燃着一片火海,脑海里一声更胜过一声的震荡险些要冲破而来,“杀了他,撕碎他!”这种想法愈加的强烈,“碰!”萧霜突然松手,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十指尽数击穿桌面,菜肴茶水散落一地,霹雳啪啪的声响在酒楼内久久不歇。
楼上传来安掌柜的惊天逆吼,“哎呦,姑奶奶,你给我……呜……”嘴被捂住,萧雨怒瞪着他。
声音消去,萧霜豁然起身,红色的瞳孔也跟着渐渐消散,她低喝一声,“为何跟来?”
“救你的命。”傅凌天道。
“我的命不需要任何人来救。”
“……你是我的人,走到天边也终究是我的人。”傅凌天冷蛰的声音仿似远天边的钟鸣,叫人无法抗拒。
“你的人,你的人皆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萧霜!”傅凌天坚定的唤她。
萧霜却不答,只隔着碎裂的桌面淡淡的看着他。
突然,傅凌天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的扣在手心,起身之际,扭转身形,跨前一步,僵直的站立着将她搂在怀中,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扣在自己的胸膛前,突然他感觉到了心里的一丝酸楚,期盼这样的时刻不知等待了多久,低声问道,“是不是恨我?”
“是!”萧霜毫不犹豫的回答。
尽管在心底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个答案永远都会令他心殇,他还是浑身一颤,眼眸中的冰霜尽数花开成了一汪雪水,支离破碎。
萧霜在他怀中如一具已然冰冻的人偶,没有挣扎,亦没有反抗,只那样瞪着一双冰谭深深的双眼,“你可满意?”
“……”傅凌天身一震,缓缓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雪白的脸颊,“要如何才能不恨我?”
“杀了我,或者杀了你。”
“你知道办不到。”傅凌天扭身。
“的确,你有你的天下,你有你的皇权唯独容不下一个我。”
“萧霜?!”傅凌天怒喝。
“呵呵……你死,我死。”
“我们都不会死!”
这时,傅凌天弯腰拾起地上的瓷片,对着手腕轻轻一划,“嘶”成线的血水落了下来。顿时一股强大的血腥味充斥四周。
萧霜隐忍着,只是那股强烈的血香犹如冲破城墙的滔天骇浪,马上就要冲破胸腔,她突然隐忍的闷哼一声,喝斥道,“滚开”
角落处缩成一团的店家小二和少许的食客纷纷四散开去,跌跌撞撞的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傅凌天霍然起身,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扣在手心中,“我说过,你想要,随时来找我。”
萧霜却阴沉的冷笑一声,挥动手臂,啪的一巴掌掴在了傅凌天的嘴上,“我叫你滚。”
“姐?”萧雨自楼上匆匆跑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已经惧怕的浑身发抖的安掌柜,“我的娘啊!”
暗卫阻拦,萧雨被阻挡在外,只那样瞪着一双愤怒的双眼瞪着傅凌天,“畜生,你放开我,你关押了我姐十年,现在杀她不成又要来做什么,滚开,滚开!”
客栈内的宾客早已闻声紧闭房门,却依旧有不怕死的观者开门观望,傅凌天扬手飞出手里的一件东西,只听得那探出头来的男闷哼一声倒地不起,接着一声声惊叫传来,安掌柜不安的回头,陡然看见一人睁大了双眼望向他,脑袋上横插着一只完整的筷,他嗷的一嗓,昏了过去。
萧雨亦是安静不少,他怕在这个时候与傅凌天敌对起来,刚刚救出萧霜,他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事端,左右焦急,却又浑身乏术。只看得萧霜如一只失去理智的困兽,双手捂住脑门,不断的晃着头,她强忍耐着不使自己失去理智,却不想那血腥味从二楼直冲而来,扑向她的鼻腔。
萧霜“啊!”的惨叫一声冲出了客栈,直奔漂泊大雨之中。
豆粒大的雨滴拍打在身上,耳边传来傅凌天一声低喝,“萧霜。”
萧霜看也不看,奔着一条黑巷闪身不见了影。
“姐?额……”萧雨被暗卫敲晕。
“追!”傅凌天低喝,提着长剑奔了出来,他恍若一道闪电,飞进重重雨水之中。追着那道身影疾驰,“萧霜。”
“滚开,我,我会杀了你的,你,滚开……”萧霜的低吼声在雨水中冲破而来,接着她怒吼一声,变掌为爪,“嘶嘶嘶!”几下抓伤了傅凌天的手臂,“我叫你滚开。”
傅凌天怒哼一声,甩手扔了手里的长剑,“萧霜,你听我说,这么多年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出来,可是,时机不到。只要你跟我走,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萧霜怒喝一声,飞身上前,啪的一掌拍在了傅凌天的胸口,傅凌天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他噗的吐出一口黑血,迷茫的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怒气和满腔的恨意,“萧霜,跟我走,我跟你解释。”
暗卫上前,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傅凌天,“主。”
“你们退下!”挥退暗卫,傅凌天上前,抬起手臂,他想抓住那只手永远不放开,亦如十年前她对他的苦苦央求,“不要离开我。”
手臂僵在半空中,萧霜随手丢来一只石,顿时迸穿了傅凌天的手掌,他闷哼一声,脚步却没放缓,毅然走近,“萧霜!”
傅凌天在她跟前站定,他白色的衣衫早已被大雨淋透,“唰!”长剑回鞘,只担忧的看着她,“萧霜,我只想要你留下,听完我说的话,之后,是去是留,随你!”
大雨纷纷而下,雨水中的血水幻做一缕丝线随着雨水簌簌流淌,冲淡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萧霜渐渐的冷静下来,叹息着,“你说!”
十年前,她是北都皇帝的宠妃,是他的皇嫂。
十年后,他是北都皇帝,是她的杀父仇人。
“十年,我一直在等你。”
“……”萧霜不语。
“十年了,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想办法给你寻找解药。”
“笑话,你在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你在肆意扩张你的野心,傅凌天,不要自欺欺人,十年,十年,我在冰底十年……”萧霜凄厉的吼叫着,压抑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倾囊而出。在这十年里,傅凌天的野心已经容不下她萧霜的立足,哪怕她在这世上多活一日,都俨然成了傅凌天的眼中钉肉中刺。
傅凌天不置可否,“萧霜,你错了,十年,十年的我又岂会好过,跟我走,我偿还给你。”
“一派胡言,偿还,你何能偿还一个正常的萧霜,你何能结束我这十年和十年之前的所有苦难,不能!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不,你错了,萧霜,我没有,我没有做任何事。”
“错了,错的是你还是天下人,傅凌天,你被**冲昏了头脑。你记住,我萧霜今世与你为敌,决不食言,下次再见,定然刀剑相向。”她抬掌,吸着那只躺在地方的长剑,长剑入手,掌心顿时被那剑气所伤,落了一地的血水。她面色大变,睁大双眼看着傅凌天。
傅凌天看着她,紧皱双眉,“你知道了,这把剑能伤害你的唯一一件东西,哪怕碰上一下,你的身体便会蒸腾。萧霜,不要执迷不悟,跟我走。”
“滚!”萧霜暴喝,扭身飞起,落在傅凌天一丈开外,脸上泪水混着雨水冲刷着,她绝望的仰天长啸一声,飞起而去。
傅凌天紧要银牙,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了眼前,他也紧随其后。
“主?”暗卫低喝。
“都不许跟来。”傅凌天低喝。
萧霜如飞鹰疾驰,傅凌天紧跟其后,两人在半空中如两道闪烁的流行一般。
“萧霜,你要去做什么,停下来。”傅凌天低吼。
萧霜只想逃,逃走,不想再见到傅凌天一眼,哪怕他的气息也会叫她浑身难耐,怒火冲头。
“萧霜……”傅凌天的声音近了,就在萧霜身后。
萧霜眉头紧锁,隔着层层雨雾猛然回头,“滚开!”她抬手,一掌劈了过去。
傅凌天闷哼一声,拉过萧霜的手,“萧霜,不要再闹了,跟我回去。”
“我不!”萧霜闷哼一声,抬起手掌,带着凛冽的掌风,横扫过傅凌天的脸颊。
傅凌天身一顿,手中的古剑“嗡!”的一声脱离了剑鞘,“嘶!”古剑锋利无比,似有魔力一般护着傅凌天的身体,划破了萧霜的手掌。
萧霜身一震,面颊瞬间变了颜色,她怒瞪着傅凌天,不待再次开口说话,整个人向下追去。
“萧霜……”天空中传来了傅凌天的一声凄厉吼叫,架在在霹雳的雷声中,如硝烟一般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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