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回到左相府的时候,天色已晚。月亮隐到云中。暗。
夏堇却是叫住了要回房休息的沐歌。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二人漫步在一条偏避的小土上,周围尽是藤曼类植物,在暗淡的月光下宛如伸出了畸形手脚的鬼魅,似乎盖住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夏堇最先开口说道:“你,不要去找夫人理论。”
“为什么?”沐歌大为惊讶。夏堇怎么清楚他要去找谢青梅讨个说法。
夏堇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她是你母亲,排挤、欺压大小姐都是为了你和二小姐好。如果你找她理论,她也许表面答应,但背地里还是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行径。”
沐歌长叹一口气,“为什么母亲一定要将沐兮玥置于死地呢?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你们这些丫鬟呢?”
夏堇单凭沐歌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就知道,谢青梅从小就让沐歌生活在了温室,造成他不懂得世间的斗争,不懂得人心的险恶。
她原本以为,谢青梅和沐浅雨都是那样的人,而沐歌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而现在看来,沐歌的心智倒是很符合十四岁的年纪,有些单纯,有些叛逆。
只是,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伤害。
夏堇回答道:“你没有参与过内院和官场的斗争,不懂得利益是立场的根本,不懂得嫡庶之间的差别会带来多大的影响。这样的心智,你一定会受伤。”
沐歌大笑一声:“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世间的什么。那么这次,我一定要让母亲和兮玥和好!浅雨想要做嫡女,那么我会让她明白庶女也是好样的!”
夏堇摇了摇头。她始终认为,沐歌的想法不切实际。
最后,二人还是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第二天,人们醒来推门离开屋时,都是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秋天终于展现出了它的威力,开始真正成为世界的霸主。
一大早起来,沐兮玥就要前往青梅园给谢青梅请安。
她今天在水碧衫外面披上了一件大红色风衣,身上虽厚实了,却没有掩盖住苗条的身材。跟在她身边的,是已经嫁人的绿竹。
绿竹自从回到沐兮玥身边后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再不像从前那样嚣张跋扈,而是尽心尽力地服侍沐兮玥。
绿竹的表现让沐兮玥颇为满意,加上绿竹本来就是一等丫鬟,所以沐兮玥十分倚重绿竹,认为对方已经不再是谢青梅的人。
掀开帘,沐兮玥就看到了坐在榻上的谢青梅。这屋中虽没有炉,却十分的暖和。谢青梅只穿着一件橙色的外衫,和旁边的沐浅雨说着话。
沐兮玥行过礼之后,便是坐下了。
谢青梅朝着沐兮玥招手:“好闺女,快来我这边坐,外面着实冷了起来。”
沐兮玥心道谢青梅何时这么殷勤过,也没有想多,便是挨着谢青梅坐了。
谢青梅笑着问道:“玥儿,你身边那两个小丫头呢?一个叫花沁,一个叫蓉心。”
沐浅雨一听就乐了,心想母亲你还问这问题干什么?肯定是在万芳楼中伺候无数男人呢。
而沐兮玥只是按实回答道:“昨天女儿准许她二人出去逛街,今天早上却没有见她们俩到归月院来伺候我梳洗,也许还在睡觉吧。”
谢青梅心中暗笑,面上却是说道:“这可不行啊,丫鬟怎么能比你起的还晚呢。”
她的算盘是,当下便叫人去下人房中叫花沁和蓉心两个人,而她们肯定不在,接下来她就有理由派人出去寻找了,到时候从万芳楼中……
那时候,沐兮玥也得落下个管教下人不严之罪。
沐兮玥心中气愤,为什么最近这主母经常提到花沁和蓉心呢?两个丫鬟而已,她一个主母何必在意?
这种想法,便是埋下了沐兮玥对夏堇不利的种。
其实夏堇本人也有此疑问,谢青梅想要抢夺沐兮玥嫡女的位置,直接想法对付沐兮玥就是了,为何非要间接地从花沁身上下手呢?
先是想方设法将花沁嫁出去,然后是卖入青楼。似乎,谢青梅有些害怕花沁继续呆在后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想让谢青梅吐血的人出现了。
夏堇,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了门口。她故意让自己掀开帘的手慢了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看起来很幸福,仿佛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
而在谢青梅和沐浅雨看起来,夏堇的动作那么猥琐,那么可恨,简直想上去踹死算了。
这花沁,怎么从万芳楼逃出来的?
夏堇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满是恭敬地说道:“夫人,您想要找我和蓉心吗?”
谢青梅登时沉下脸来,“你们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比小姐起来的还要晚?”
夏堇一副异常委屈的样,“回夫人,上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从下人房到归月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就来晚了。”
沐浅雨却是抢先说道:“能有什么意外?姐姐身边就养了你们这些懒虫,应该尽早打发了出去!”
谢青梅转了转眼珠,问道:“你说上出了意外,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没有很好的理由,我这就把你驱逐出去。”
夏堇一字一顿,说得异常缓慢,吐字异常清晰:“赵姨娘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特地让我来提前通知夫人一声。现在,李姨娘正扶着赵姨娘向这边来呢。”
“什么?”谢青梅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坐不住了,她仿佛不相信似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还没等夏堇回答,外面就有人喊道:“姐姐,我们来了!”
那声音娇娇嫩嫩,听得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屋里的人就看到从外面走来了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袍,衣服上的红梅花似乎是从她身体中生长了出来,甚是妩媚,正是李姨娘。
而另一个则是穿着黄色的宽松对襟裙,手捂在了肚上,走慢慢悠悠,小心翼翼。正是怀孕的赵姨娘。
话说,为什么夏堇来到这左相府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这两位姨娘?
那是因为,赵姨娘两个月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等到第四个月胎稳了之后才敢出来见人。而李姨娘则是明显站在了赵姨娘这一边,并没有通知谢青梅。
刚才夏堇在来青梅园的上,就看到了她们俩。之所以要赶在二人之前先将这个消息说出来,就是想让谢青梅同时得到双重的打击。
一是夏堇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左相府,二是府中有姨娘怀孕了。
谢青梅自从生了沐浅雨之后就再无身孕。十几年过去了,沐腾飞膝下只有一个儿,当然着急,特别想再要孙。
这赵姨娘风姿丝毫不输于谢青梅,万一生下了儿,她谢青梅的地位岂不是受到了大的威胁?
谢青梅能从小妾做到主母的位置,其他的小妾也未尝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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