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弱水带我去了与那男子初遇的地方。
她颤抖着的声音对着遥远的天空喊了很久,仍旧还是,没人出现。
“你喜欢他对吧?”突然发问,舞祀看了一眼她怀里的木盒中的墨砚,“我始终觉得,你的逃避,不是因为你当初做错事情那么简单。”
景弱水颓然坐在树下。是的,她喜欢他。只是当初,她自己并没有发现。直到后来,惶惑和孤寂里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亏欠的,不单单只是一盏墨砚,还有他的信任,彼此间毫无防备的距离。
她不是没有勇气认错,一句对不起,并不太难。可是他不敢回去面对,她害怕,她觉得自己没脸再见他。
殿下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她却只要长生和青春容颜。“我只是想回来看一眼,却又不想让他看见我被时光摧残过的脸。”
再怎样老,仍旧有凡常女子的普通心肠。因为他是神仙,永远都是少年,所以她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垂垂老去的那一面。
可是现在,她恢复了青春,可以与他一样,长生不死。
可除了吹过衣衫的山风及鸟儿的轻鸣,再无一寸熟悉的身影。
“我真傻,是吧?”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毫不迟疑的回来找他,哪怕他生气,骂她,哪怕再难再尴尬,也该在幡然醒悟的一刻马上回来面对。而不是与拖延,逃避,直到生命快到尽头……
现在她拥有的年华中最美丽的容颜,一曲《往生》之后,眼前铺开的是漫长无垠的寿限。可,就像舞祀所说的那样,总是皮囊能够完美,那又能够怎么样呢?
七十年的光阴不能回转,胸口的那颗心早已老了。这一刻,她甚至连一滴泪也落不下来。
景弱水迎着凌冽寒风瑟瑟一笑,“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的,她已经有的漫长无垠的生命,尽可以在这里一直等。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等了——
错过的,永远错过。
纵使披着当年初遇时候那件最美的衣衫,她也再不可能找回那日心如鹿撞的欢颜。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换不会当年失之交臂的一寸遗憾。
是她太贪心。他对她毫无芥蒂,而她却辜负了他的心意。
她嫁给太子,不过是为了让没落的家族重振复兴而已。
她要长生不老,容颜依旧,不过是想像神仙哥哥一样活下去,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
浮生舞祀走的时候并没有跟景弱水打招呼。
回望一眼月下的女子,沉睡着八十多岁的景弱水,第二日清晨还是那张带有皱纹的脸。
她没有告诉景弱水,那日她给她弹奏的并非是《往生》,她料到景弱水迟早要后悔。
所以那日,他故意在树荫下将一盏墨砚放在怀中,他料定她一定会拿走。
当日景弱水就成为王朝画师中最出众的,终得到太子倾心,成为太子妃。
景弱水一直以为,当初之所以能作出那幅画,只是因为她偷了他的墨砚。
景弱水不知道的是,她能有那样的画作,是墨妖拼尽自己的全部力气才能实现。
她也没有告诉景弱水,她遇到的他,并非是什么神仙哥哥。
他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所以他能为她所做的,也只有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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