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家族沙发成性,对外征战如此,内部倾轧起来也是一样。自相残杀如家常便饭,从来都不会因为血缘而心慈手软。
    当年政局动荡,承锦王谋反,率兵血洗古朝。——景弱水当时远在幽落,却也听人说起,那位愤然退了太子婚约的舞祀公主正是古朝那位王上之女,公主返回古朝之后没多久王上就兵败战死。
    而公主和她的几个哥哥,也很快死在承锦王的一纸抄斩令下。
    景弱水因此隐约有些愧意,倘若当年舞祀公主嫁了太子,至少,就算家族失势不太得宠也没关系,毕竟还可以有个安然老去的去处。也不至于沦为……
    “太子殿下为你,终生后宫只有你一位得宠的女子,你贵为皇后,膝下无子江山易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与我是否能助他稳固江山无关。而且,我从不觉得堕入魔道是件丢脸的事。”
    浮生舞祀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从小在画舫生活,关于作画上你本身就是个传奇,不消我多说。所以你该明白天分二字何其重要。”
    “这世上,有些人,生来注定了天赋,就难免要走上一条不归之路。”或者,她想,那是宿命的劫数。
    “手持古琴向着登峰造极追逐,这样的人生,很难为旁人理解。确实是不归路。”景弱水点头微笑,心中升起惺惺相惜之感。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那位传说中特立独行的舞祀公主,实在比她想象中更加爽朗洒脱。
    “就算是条不归路又如何?我早就看透了。既然是自己选的,就算是失去所有,也要走完。”
    话虽如此铿锵,事实却并不那么简单。
    浮生舞祀告诉景弱水,九岁那年,她乔装打扮,换了别人的身份辗转前往异国,在乐瑶宫里,挑战了了七国最顶尖的十个乐手,并将他们一一打败,硬是从乐瑶宫里抢下了那上古古琴。
    她一直都记得,在那深邃得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上,琉璃灯妆点起四壁的华光。乐瑶宫中众人唏嘘不已感慨惊叹过后,浮生舞祀走到长廊尽头,暗影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
    然后眼神温润透着高贵的少年,隔着一束簌簌的梨花,眼含笑意问她,“浮生舞祀,你可愿入我重锦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殿下。说来好笑,重锦楼阁主竟远赴千里去挖乐瑶宫的墙角…其实我知道,那混蛋是为了那上古古琴去的。”
    但见到她之后,殿下突然改了主意。“那时我正是志得意满,目中无人。自认为是天底下最强悍的古琴乐手,纵横四海无敌。直到……”
    直到他从她手中将上古古琴拿过去,反手弹了一支看似平淡无奇的曲子。“那是极简单的一支曲子。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曲子,他甚至都没用弹完,只几个零散的音符,就将我全部的骄傲掀翻在地。”
    花下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宛若高天,而她的尊严,在那一瞬间,悉数被踩入泥地。浮生舞祀终于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终于明白自己距离神技二字,还有多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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