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月倒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睡下，明日一战到底结果如何，还有任祁他会怎么样？
月移帘影，银光泻下，填满纱窗，更是有一丝偷溜进房间，照映在她眼中，泛着点点晶亮的光。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会将那弓交给沐云澈，甚至是让沐云澈灭了华国，皆是她的恻隐之心。
她原是华国人，即便是恨毒了任柯，又怎么忍心残杀这么多华国人呢？
果然她还是不够绝情，果然，她还是做不到绝情，也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做到吧。
既然她做不到的，便让别人替她做了。
只是那任祁杀了沐云澈这么多人，那沐云澈会放过他吗？明日他会不会死于乱箭之下？
心头有一丝闷痛，残忍的永远不是她，是命运啊！她曾虽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可是若不是命运让她这般，她又怎会让别人痛苦？
栾月沉沉地闭上双眼，十六岁的年纪，却是承受了太多太多，她即便是想要变强，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呢？
屋顶之上，两个人影，悄然而立。
晚风吹拂，衣袂飘飘，月光笼罩着这座充满血腥的城，远山暗淡在夜色中，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其中一人开口道：“尊上，你莫不是喜欢她了？”
闻声是一个女子，而那男子从身形看来，是凌启无疑。
“喜欢？”凌启冷哼一声，“这些平凡之辈又怎能博得本尊的喜欢？”
“那尊上为何要长驻于此，属下可是找了很久。”
“并非是本尊，而是本尊这颗心，自从吸食了她的灵魂后，便离不开她了。”抬手抚上胸口处，凌启微微皱眉，只是那细微的表情也隐匿在了月色森森中。
“最好是这样，尊上可要知道喜欢上自己猎物的后果。”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凌启低声怒吼道。
“尊上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女子没有被他的话给摄住，反倒是回以更为强硬的话语。
“哼！我就算是清楚这个身份又如何？你们有真心觉得我是你们的尊上吗？若是我这个身份便是看着天下涂炭生灵，却是完全不能阻止，还要看着自己的属下一点点布下这个局，你觉得我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意义！”
凌启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隐忍着，可如今看到这血流成河的场面，他再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尊上要知道属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瞬息浮生，苦于薄命。若是苟活不如死去，既是解脱更是救人性命，已是再难找到这样有价值的死法了，何况他们救活的还是尊上您。”
“本尊不稀罕这种千万人的性命换来的命！本尊宁愿死去！”
“尊上想死？属下冒昧，尊上若是想死就不会等这么多年了！此刻也不只是说说而已了。”
“大胆！你这是以下犯上！”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圣上若是怜悯天下苍生就更应该好好保重身体。”
双目微阖，任晚风洗面，素白云锦衫包裹羸弱身躯。忽地一阵奇香飘过，那香乱了鼻息，褐瞳将这银月行云，暗山高阁揽入眸中，紧接着一阵猛缩。
他惶恐，明日的太阳不再升起，世间永远就像这黑夜般，不再光明。
……
栾月将那弓给了沐云澈那一刻，便注定了这一场战役的胜负，云国为首的军队势如破竹，直逼华国帝都。
栾月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顾不得其他便冲出了房间，得知的消息是任祁并没有死去，只是被云国掳了去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云国会如何对他，他即便是不死，也必定会生不如死。
栾月选了一匹马直接冲向沐云澈所在的城中，谁也拦不住。一路飞奔而到了城墙外，这一次，算是我还你，弥补我的愧疚，下一次再见，我们只是仇人，只是敌人，我也绝不会心软。
栾月直接冲了进去，有士兵拦着她，她狠踢马肚便将此人推开。
“把城门打开，我要见你们皇帝！”
之后一个男子突然前来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将城门打开。
栾月几乎是冲进房间，当她大喘着粗气对着沐云澈大喊道：“说，他在哪儿？”
沐云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栾月的面容，轻轻一笑道：“怎么？你舍不得？”
“告诉我他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可以带你去看他，却是不会答应让你把他带走。”沐云澈的笑不似从前那般，这一次虽看似温和，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决绝凌然。
栾月心头的怒火并没有发作，先找到任祁再说。
栾月跟在沐云澈的身后，走到一间暗房时，闻道一股烧焦的味道，还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心头突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她走进房间时，看到凌启被绑在十字架上。头发披散下来，看不清他的脸胸口处早已被烫黑，衣服也没有一处是好的。
而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便是之前看见的沐云清和那个瘦弱的男子。
栾月近乎嘶喊：“为什么，你们为何要这般对待俘虏！沐云澈，你把他给我放了！立刻，马上，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声音从高亢到沙哑，仿佛是用尽了毕生力气说出了这几句话。脑中一片空虚，浑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颤颤地走到那熟悉的身影前，抬手将他耳边的头发别开，被暗红的血迹染得面目全非的脸映入眼帘，双瞳猛地一缩。
他是不是要死了……
她转过头去，隐忍着泪水的双眼早已猩红，那目光犹如万把利剑，想要插入每一个人的眼中，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把他放了！我说把他放了！”她暴跳如雷，此刻她只想高声呼喊，只想不停地大吼，只有这样心才不会难受，心才不会愧疚。
她从未想过要他死！即便他的父亲便是她的杀父仇人，即便他从前不接受她伤透了她的心，即便她想要灭了整个华国，即便她说她要杀尽任柯所有在意的人，即便她说自己一定要狠心，可她从未想过要他死，即便到最后他会生不如死，他也要好好活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过于愧疚，她才不会太过难受。
可是如今他现在这个样子，唇色惨白，浑身冰冷，他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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